黎明前的黑暗大概是最黑的,还有些风声,稀里呼噜的刮着。距离稍远一点说话就要大些,还可能听不真切。气死风灯在风里摇摇晃晃,光影忽明忽暗,照的人模模糊糊。
蓉蓉和胤礼穿着诺大的斗篷裹了个严严实实,一人一头把素素抬进马车。车身轻轻晃晃,马老大大声的说:“还行啊,您呐。开头儿听您说三个人,我还想我这老马经不经的起呢!也不怎么重啊!”
蓉蓉扯着嗓子说:“什么?您说什么?咳咳咳!”一叠声的咳嗽,再加上断断续续的声音,马老大也不确定是车里的男人还是女人的说得。不过瞅这粗鲁相,大概是那个男的。风大,说了也听不清,索性不再言语。
马车晃晃悠悠,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
马老大一边排队,一边搓着手抱怨,道:“他奶奶的,没事儿查个鸟啊!害得老子在这里喝冷风!”
眼看快到了,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斗篷上的头罩被风吹得遮住了半边脸,对马老大说:“老大,劳驾您了。我那不争气的婆娘不能坐车,您能不能把东西送到咱们说好的地址,那里有人接应。我和那个婆娘先找个地方歇歇,等中午再走。”
马老大道:“那也成。不过您这细软都在这儿,也不怕丟了?”
男子道:“我们出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几件纪念的物件,一起带回江南老家罢了。”
马老大道:“我就瞅着小兄弟这身板儿不是咱北方人,行,你们先歇歇。我给您送到。到时候我把信直接交给收东西的人,他就知道怎么送吗?可别碰见坏人。”
男子道:“哦,没事,都是家里人。我这儿谢谢您了!”说完作了个长揖,本来露出半边的脸被盖了个严严实实,笨拙的在那里左右摆弄。
马老大呵呵一笑,心里说道:这些南蛮子,连个衣服都不会弄。
看男子小心翼翼的从车上把婆娘抱下来,走近了附近的一间酒楼。
来到城楼门口,马老大眼瞅着一个当官模样的人直直的向自己走过来,好像等得就是自己似的。
“嘿,”那人马鞭一指,“你是马三儿吗?”
马老大立刻弯下腰:“是,是,官爷。”
“里面什么人啊?”
马三儿乖乖的说:“回官爷的话,现在没人了!”
什么?!那人似乎很吃惊,也不再摆官架子,呼的一下撩开帘子。果然,空空如也!
“人呢?!”那人厉声喝问。
马老三吓得一哆嗦,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太岁,颤声答道:“刚才他说他婆娘身子不舒服,要晚点过去。让小人先把东西送过去。”
那人气得抬手就要打人,马老三暗叫倒霉,紧紧闭上眼睛。
“慢着!”从旁边一顶普通的官轿里面下来一个人,五爪团龙的蟒服,刺红的东珠顶子,三根孔雀花翎颤巍巍的拖在后面。周围的官兵呼啦跪倒,方才打人的是这里的把总,赶紧参拜:“参见怡亲王,王爷吉祥!”
允祥摆摆手,“别折腾了。那人说他的婆娘身体不好么?”
马老三听说是王爷,早就像筛糠一样的哆嗦个不停,“是,是,是。”
允祥没理他,对领头的把总说道:“去那家店里看看,不要吓到他们。”
把总带着人跑过去,允祥看着店门口,喃喃自语:“一个受伤的吴先生,一个怀孕的弟妹,十七弟这回可惹了大麻烦了。”无奈的摇摇头。
羡慕归羡慕,想想中间的麻烦事,还是算了。
门口的人流没有受到这里的影响,缓慢而有序的进行着。
允祥茫然的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却在对面发现了一身便装的八哥——廉亲王允禩!兄弟两个的目光微微一碰,又默契的转开。允祥想起那些流言蜚语,所谓无风不起浪……
“回王爷——,”领头的把总跑得气喘吁吁,允祥皱了皱眉,看来八旗的整顿势在必行,这两步路就累成这样。看他身后空无一人,心里已经知道结果,对面已经没有八哥的身影了。
允祥详细问过经过,吩咐身后的一个侍卫:“你陪着马老三把东西送过去,看看是什么人,要去哪里。回来报告。”
那人领命,带着马老三离开。
允祥看看天色,已经将近中午,叹了口气,“走吧,去那家看看。”
按照马老三提供的地址找到住家,无奈的摇摇头,她竟然把藏身之地放在四哥的眼皮底下,旁边不远处,就是四哥门人开的药店。叫来那个门人细细问了,才知道,这处宅子早半年被人买下,只是主人一直深居简出,不曾交往过。偶尔见过一两个丫鬟仆从,没什么特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