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惑靠在床沿,连城像猫儿一样窝在他的怀中,他侧头看向窗外深蓝的天际,暗夜里的赤星美的妖艳。
“后天出发!”
暗夜里连惑的嗓音沙哑性感,但却如闷雷敲击在连城心上。
他将连城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连城抬头看向哥哥的侧脸,掌心传来温热的震动,但连惑却冷然地让人畏惧。连城的眼神尤期待变为漠然,再到绝望,最后孤注一掷地将手指深深地掐进哥哥的胸口。
“我情愿死!”
沉默仿佛冰冻了屋内的时空,彼此的眼神在空气中胶着,仿佛爆发出尖锐的声响,一低头,连惑狠狠吻住连城的双唇,似发泄般的撕咬着,直到舌尖吮吸到腥热的血液,连城的手臂慢慢圈住哥哥的腰际,紧闭双眸,忽然凄艳一笑。
她知道泪水化不掉哥哥的野心,再多的爱也比不上那站在天都帝阁的满足感。
于是十指慢慢缠上哥哥厚实粗糙的手掌,缓缓道:
“哥,我会回来的,回到你身边,所以……别爱上任何人……”
双臂猛然收紧,连城被紧紧地嵌入连惑的怀中。
“我一定接你回来!”
连惑沙哑的嗓音萦绕在少女的耳边,连城的泪无声的滑落,然而嘴角却倔犟地扬起一抹弧度。她的哥哥是为了野心而生的,从赤山密林的孤儿到如今战绩赫赫的东隐黑旗将领,十七岁的连惑承载了太多的世俗沧桑,而自己便是他最利的一把军刀。
“哥哥,你要的,即是连城所求的,只要我……做的到……”
出嫁那天,风吹落了满城的花叶,连城金玉镂空的绣鞋踏过厚厚的落红,留下朵朵金莲,一双年轻的手臂将她抱上嫁车,在她的鼻尖留下淡淡的余香。
连城嫁的是南阳侯,一个老的足可以做她祖父昏君,而迎亲的却是南阳护国朱渂的太子墨蛟。盛传南阳侯荒淫无道,但国内却奇珍无数,南阳之所以有今日的安定,都要依靠朱渂的兵力护国,所以南阳王视太子为己出,恩泽无数。
“小心!”
脚下一滑,连城撑不住满身繁复的饰物,向墨蛟怀中倒去,拉扯间,喜盖落地,墨蛟眼中便硬生生地撞入一张泪湿的娇颜,心狠狠地痛了一下,莫名的,为了这个陌生的女子。
周围一阵骚动,有人小声嘀咕着:
“作孽啊!”
连城突然垂下眼睑,片刻便换上一副漠然的表情。她弯下腰,捡起脚下的红盖,转身走向车内,木无表情地为自己盖上。
“太子,可以起程了!”
软语传来,墨蛟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神,隔着红嫁帘向车内望去,他开始怀疑那张泪颜是否真的存在过,在对上那张冷漠到绝望的面容时,一切仿偌自己的幻觉。
“出发!”
他跨上黑色的蛟马,风似地移到队伍的最前端,长长的号声响起,浩荡的迎亲队伍满载着连城的悲伤向着南阳出发了。
云桑带着众臣站在东隐的城门前目送着连城的离去,看着车后滚滚的黄沙,泪不觉地滑落。
“左相,难道只有连城的出嫁才能报东隐的仇恨吗?”云桑侧身忧伤地看着身边的老臣。
“但若想攻破西泽的城门,只有先渡赤水,而赤水之险天下皆知,唯有朱渂太子麾下的蛟马战骑方能渡过!但要南阳王出兵,唯一的条件便是连城,所以她不可不嫁啊!”
“可……这一切跟连城毫无关系啊,她这个样子,让我于心何忍……”
“公主,驸马执意为候爷报仇,此等赤诚之心实乃国之大幸啊!”
“连惑……”云桑转身看着身边空留的席位,心口涩涩地发痛,她不懂为何连惑会为了她,为了东隐去毁了连城的一生,毕竟连城是他的妹妹啊!他从小视若珍宝的妹妹啊!
此刻,连惑一身戎装,孤独地立在山崖边,握着腰间的剑柄,目送着渐渐消失的红色阵列,一袭黑色的金纹披肩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剑柄上的手背暴出条条蚺状的青筋,那伴着黄沙扬起的喜号声,湮没于空寂的山谷。
“连城……”
那一声划破天际大喊惊煞了天边灿烂的橘红,它们迅速地散去,空留下黯淡的天空……
黄昏下,连惑的背影独自苍凉萧索,一头黑发散开了来,在风里翻腾着,金色的瞳孔中只有风景缓缓地流动……
西泽和东隐的仇恨来源于对天都帝位的欲望之争,南阳候爷好安逸,北里国那时正发生内乱,所以两国并没有明显的参与到争位之战来。于是东隐和西泽各自都认为只要除掉对方,帝位便唾手可得。仁德四年,赤水边有名的白炽之战,死尸遍野,血流成河,东隐候也殉身于那一场旷世之战中,临死前将云桑托付给连惑,并要其发誓,势必踏平西泽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