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似乎哽咽着说了句什么,便被苏铮催促着挂断了电话。短暂的静音后,是一声长而单调的忙音。
苏铮拿着电话愣了半晌,才叹口气慢慢地坐下。一边是自己打结,一边要去替人解结,就算是超人,也不过是维持精神上的完整。但是如果明天再交给自己一个离婚案,她就要彻底精神分裂了!对别人,这不过是个戏剧性的假设,但是对一个律师,却是司空见惯的工作内容。
苏铮开始害怕。
外面渐渐黑下来,苏铮摸索到台灯的开关,在摁下去的一刹那犹豫起来,当真要让明天到来吗?明天真的有希望吗?
黎明破晓的晨光打破了苏铮家里的凝幕,新的一天还是不紧不慢地来了。苏铮揉揉眼,骨骼发出可怕的咔咔声,酸疼随着动作像电流一样在身体里最先恢复——她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眼屎多得可怕,昨夜流泪太多,眼睛周围高高地鼓起,越发显得苍老。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怎么怨别人啊!
苏铮点着镜子里的自己,“你啊,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倒下来!来,先把这肿眼泡消掉,然后去挣钱。没有钱的女人怎么抚养小的,赡养老的啊,男人哦——”苏铮摇了摇头,打开洗澡水,开始从上到下地梳理。
你可以颓废,可以自弃,可以自卑,但是只要上班,就必须打起精神,整出一个精装版的女人。
粉底、腮红、眼影、假睫毛,再加一副无框眼镜,苏铮对着镜子里的女人微笑,“苏律师,祝你万事如意!”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苏铮来早了。可是闻着空气中熟悉的生硬气息,摸着冷冰冰的挡板,苏铮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挣钱,养活自己,有工作就有希望!
路亚请假没来,除了使大家各自分担了一部分前台工作之外,并没有激起太多的议论——换句话说,就是无人关心。
苏铮正忙着,手机响了,葛聪?
这段时间忙得四脚着地,心情down到谷底,这个人除了上次郎曼来时想起一下,平时多半都忘了。
“晚上能出来一下吗?我请客。”葛聪的声音有些沮丧。
苏铮点头答应,“但是我感冒了,你不介意吧?”
“没事,麻风我也不介意。苏姐,我六点在你们楼下等你。”
电话挂断,苏铮坐在那里发呆,苏姐?真是一个奇怪的称呼。
葛聪很准时,而且还换了一身休闲衣服。米色的上衣白色韵裤子,标准帅哥装扮,如果额前分绺长发,会有无数腐女冒出来分辨他是攻还是受。
苏铮发现自己对男人的鉴赏能力还有本能,自嘲地安慰了一下。开车带着葛聪去了一家胡同小馆,人不算多,菜品还算精致。尤其是提供的免费茶,今天是福建的大红袍,轻抿一口,香浓意远,才知道为什么要在菜单上特意标出来:开店酬宾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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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不是为了吃而来,品呷之后,葛聪慢慢说出经过,他和路亚分手了,而且是葛聪自己提出来的。但是看起来,被甩的人好像葛聪。
气氛怪怪的,苏铮不知道该开什么玩笑,只能低头品茶。品来品去,品出自己的茶艺太差,茶味寡淡,老板太抠。葛聪依然沉默不语,像喝酒一样喝茶。
“厕所在那边,男女分开的。”苏铮善解人意地指着厕所的方向。她刚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发现葛聪还是同样的姿势,善意地理解他是不好意思。许多小餐馆男女混用一个卫生间,一把插销,解决分类问题。
葛聪笑了笑,看苏铮的眼光古里古怪,然后招呼跑堂的结账。
苏铮问:“要不,你再和路亚谈谈?年轻人,一时意气,没什么阶级矛盾别轻易分手。”
葛聪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脸皮抽抽着比钟馗还难看。
一晚上,葛聪至真至纯地和苏铮吃了一顿饭,没受贿没骚扰,对苏铮老大姐式的劝解连个屁都没回。
苏铮要送他,他要自己打车走。苏铮眨巴眨巴眼,突然觉得很喜剧,原来这个世界除了她纠结难过之外,还有人痛得肚子拉不出屎!真是太爽了!
苏铮心情大好,钻进驾驶位,发动车刚开出没几米,就瞅见葛聪笔直的身子在夜幕下变成一道黢黑的剪影,那些好心情一下就被剪碎了。
别人的悲伤不能消减自己的半分,倘若还与自己有关,那就是烦上加烦。
苏铮承认,今晚一直在躲避目光的人,是她!
怕什么来什么。
合伙人不知道想起什么,竟然交给苏铮一桩离婚委托。
苏铮在所里是律师助理,而且工资是由孟绂给开的。也就是说,虽然苏铮在这里坐着,但是是给孟绂打工的,别人想用?对不起,您没掏钱。因为这个原因,所里一般也不会给苏铮分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