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漪继续沉默。

程逸极有耐心，摸了摸她的头，“姐姐是不是讨厌我了”

“还是说姐姐觉得我不合格？”

“没有。”宋清漪终于被逼得无路可退。

“姐姐讨厌我吗？”程逸问。

他的声线原本是清朗的少年音，但这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低音让人酥酥麻麻的，恨不得沉醉在这样的声音里。

宋清漪咬了下唇，“不讨厌。”

甚至有点喜欢。

温暖、帅气、阳光、温柔、顾家。

符合她对未来另一半的所有期待。

但之前那个完全符合期待的另一半已经爱上了别人，而且否定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

她还能相信吗？

眼前的男孩子比她小五岁，无比年轻，未来可期。

她可以相信吗？

如果她选择相信，那就是选择在受伤之后，再次选择把自己那一颗破碎的心交出去，并且要很卑微的祈求，请你看看它，它经不住伤了。

但——

现实往往不会如人意。

她写过那么多故事，在无数人的故事里经历了悲欢离合。

在故事里大多数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青梅竹马的爱情令人心驰神往。

只要她写，可以给所有人安排一个美好的结局。

只是——

她人生的画笔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要交付给无数个陌生人。

她的结局能否美满，都由这些人决定。

“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公开呢？”程逸又问。

问完之后当即变了脸色。

他自己也察觉到了失言。

宋清漪抬起头看他，“你认真的吗？”

程逸和她对视，谁都没有眨眼。

他郑重其事的点头，像是当初把《我的理想国》打印出来放在床头，为它写上一笔又一笔批注的虔诚。

宋清漪深呼吸了一下，“不想和你公开。因为你以后要成为演员，要接触一个全是导演、编剧、演员的圈子。”

“而我，曾经的著名编剧，二十几部作品好评如潮。我的前男友是三料影帝，我曾经的闺蜜是著名视后，一线小花。现在，他们辉煌依旧，而你在网上搜索宋清漪三个字的时候，除了谩骂就是侮辱。只要有人替宋清漪说话，立马就会被群嘲。”

“在信息曝光的时候，我的几个大粉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对不起大大，我扛不住了。一打开微博私信，里面全都是让我去死骂我家人去死的言论，我的一些粉丝替我说话，结果就是她们也被追着骂。很好笑吧？但现实就是这样。”

“现在，只要有人和宋清漪三个字扯上关系，那就意味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的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而你，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宋清漪，一个声名狼藉的宋清漪而自毁前程呢？”

宋清漪说话的时候还在颤抖。

她的手背在身后，指甲狠狠的嵌进肉里。

那双灵动的眼睛红得像是滴血，仿若暗夜里起舞的精灵。

虽美，却令人心悸。

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程逸望着她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厨房里是令人害怕的沉默。

甚至能听到外面的车水马龙的声音。

还有指针划过表盘的声音，伴随着人的心跳声。

滴答——咚咚——滴答——

宋清漪终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在和程逸擦肩而过时，她闻到了他身上温暖的薄荷味。

有些怀抱，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能够拥有的。

程逸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修长的大手带着湿热，覆在她的手腕上。

依旧沉默。

宋清漪回头望了他一眼，另一只手掰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厨房。

她路过客厅，发现餐桌上多了一个花瓶，透明的玻璃杯里装着澄澈的水，客厅里还散发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茶几上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井井有条，

但只停驻了一秒，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程逸不过只来了一天，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快要被这个人给霸占了。

唯独这一方小天地还是属于自己的。

她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从床头柜里拿出细长的女士香烟，打开打火机。

啪嗒。

微弱的火光在她面前瞬间消失，尼古丁的味道开始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她的手掌心有些发麻的疼。

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只是机械般的记忆。

那些话在她的心里憋闷了太久，终于有了一吐而快的感觉，但程逸的脸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张错愕的、压抑的、带着心疼的脸直直落在了她的眼里，让她无法直视，只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