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暗恋](109)
冬青准时到了会场,因为是周末,今日会场中的人很快就多了起来。
艺术公益课分多个板块,冬青被主办方安排在后现代主义区域,墙面上挂着达利、安迪·沃霍尔等人的复刻作品,还有不少当代艺术家的前卫新作。
现在的她经常对着镜头讲话、录视频,今天遇到这么多的真人在她面前谛听,她也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公益分享本质就是聊聊天、说说话,来看展的不乏艺术大牛,冬青是分享讲述者,也是抛砖引玉的人,更是一个谦卑的学生。
“从20世纪以来飞速发展经济科技的大背景来看,奥迪·沃霍尔本身就是个广告商人,把艺术和商品重组,比如玛丽莲梦露头像,就是接连不断的视觉轰炸,让人们直面现代社会的商品化现实。”
冬青听完某位大牛的见解之后,后自我理解又更深了一层。
达达主义、波普艺术,在他们那个年代最初也是非主流的,是离经叛道的。
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批判艺术的孰优孰劣变得很轻,存在即合理,存在就有它的意义。
……
会展在晚上六点顺利结束了,但是展场一直开放到晚上十点。
夜色四合,透射过建筑玻璃的光芒渲染出了夜间的艺术区宁静祥和的氛围。
“冬青,谢谢你今天专门过来捧场。”主办方负责人表示感谢。
她放下水杯,摇了摇头,“应该的。”
“时间不早了,你等会回去远吗?要不要司机送?”
“不用,不远。”虽然自己租的房子在西四环附近,有点远,她不愿意麻烦别人。
已近九点半,展场的好几个出口都落了锁,工作人员开始驱赶星星点点的散客。
负责人走后,冬青收拾好了随身物品,挎着大大的托特包,沿着长廊扫过一幅幅的画作,慢慢挪步。
头顶冷白皮色的光微妙折射,隔着堵玻璃片墙,冬青与长廊那边的人深远对上了眼神。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陈嘉树。
十分之后,会场关闭,冬青和他坐在了附近一家咖啡馆里。
他改变良多。
冬青捧着热饮,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年轻男人,不动声色。
经年未见,陈嘉树的脸上已经全然褪去了二十出头的少年气。不知道是瘦了,还是成熟许多,他两颊清瘦,硬朗骨相尽显,眉骨清晰,微微凹陷的眼眶里嵌着一双幽幽的眼睛,轻合的双唇透露着一丝冷峻。
她道:“好久不见。”
“是啊。”他的附和听不出语气。
“快毕业了吧?”
“嗯,明年春天。”
“……挺好的。”冬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人相对无言。
店内剩他们这最后一桌客人。
在吧台站着的服务生心不在焉地擦着玻璃杯,支起耳朵听着那桌细微的对话,他们的氛围奇怪得很,不敢打扰。
陈嘉树始终不曾端起咖啡来,兀自看着冬青有些陌生的面庞。
在他眼中,她何尝不是变了很多。
冬青被注视得感到脸上发烫。
“你现在也很好。”陈嘉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个空档里,一直被凝视的冬青才松了口气。
气氛终于活络起来,服务生终于鼓起勇气,“不好意思,二位。小店到了关门的时间,欢迎二位改天再光临。”
陈嘉树的目光落在冬青身上两秒,“我去埋单,等我一下。”
这语气,仿佛怕她一转眼就跑了。
她套上大衣提着包,在咖啡店门口等着前台那个男人。
从背影来看,他好像又没什么变化,和从前一样清峻挺拔,霁月清风,连行云流水的付账动作都看来赏心悦目。
陈嘉树向她走来,淡淡地说了一声,“走吧。”
二人沿着长街,北京的路总是这样,又宽又长。
“你今天怎么来了798?”
“周末休息,医学部本来离这儿不远,就过来转转。”
“……哦。”
他问:“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
陈嘉树明明是在套话,语气却很自然。
冬青吸了吸被北风吹得通红的鼻子,“不用了,送到地铁站就行,我自己就回去了。”
他哑然,只好默默跟在冬青的身侧,走了段漫长的人行道。
十二月的月光凉得像冰,像雪。
这一段长街两侧的建筑低矮,修长的行道树高耸在两边,没又茂密树丛和高楼的阻碍,深夜的风四处肆虐,为非作歹。
路上还有不少为工作奔波的夜归人,车灯温暖,北方怒号,极其对立的物象重叠在一起。
没过多久,又好像过了很久,地铁站到了。
冬青说:“我走了。”
陈嘉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终于有了假期,他守株待兔似的在798游荡了一天,最后不过喝了十分钟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