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满心莫名其妙,望着一片狼藉的茶铺,愁得直叹气。
是谁跟他说这木匠最靠谱的?
好吧,既然桌椅修不成,那先去买茶具总是可以的吧。于是第二天一早,他慢慢悠悠地晃到城里,精心挑选了几套实惠又好看的茶具,心满意足地回到店铺,摆弄起来。
这时,店里走进来一名布衣男子。男子的发梢沾染了几颗露水,显然是坐最后一班渡船连夜赶来京口。他虽衣着寒酸,可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贵气,刘老头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他活了六十多年,还头一次有过这种感觉。
他客气地笑道:“客官,小店今日不开张。”
“我不是来吃茶的,”男子淡淡开口,“老板,我想向你打听一人。”
“什么人?”
“一个姑娘,大约二十三四岁,皮肤白净,杏眼高鼻,圆脸蛋尖下巴。”稍顿,他补了句:“或许,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刘老汉心道:真是邪了门了,怎么谁都来问这姑娘?难道是有什么天大的来历?
男子见他迟疑,走近几步,问:“请问有见过她吗?”
刘老汉忙答道:“见过,见过。前几天,这姑娘带着男孩来小店吃茶,期间还同几名纤夫发生争执,小店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拜他们所赐。”
男子的脸上迅速闪过惊喜之色,又急急追问:“他们为何争执?她可曾受伤?”
“她倒是没受伤,纤夫虽然是粗人,但也知道不能打女人这个道理。至于争论的理由,唉,说出来谁能信呢,竟是因为前朝炀帝。那些纤夫受尽炀帝奴役,对他恨之入骨,免不了埋汰几句。姑娘却一心护着炀帝,句句反驳,说他们不懂政治抱负什么的。总之就是奇怪得很!”
男子垂眸静默了片刻,忽然笑出声,笑声落落疏朗。笑着笑着,眼中竟渐渐泛起黯淡不明的水色。
又哭又笑是几个意思?刘老汉看不懂了。
“多谢老板。”男子递给他一些碎银子,“那,这位姑娘现在住在京口城中吗?”
刘老汉心里乐开花,答得分外利索:“不在城里,听说住在南山。”
“好,我知道了。”男子再三谢过刘老汉,快步离开了茶铺。
刘老汉望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两个的,都是为了女人。他们不知道,女人都是红颜祸水,根本靠不住。嗯,要我说啊,还是银子最靠谱喽!”
不过,如果每天都有人拿着银子向他打听女人的下落,他倒是无上欢迎。他一边寻思着再请哪个木匠比较划算,口中哼着小曲儿,一边向后院走去了。
☆、第69章【尾声】好梦如旧
“玉琼,玉琼,不要睡……太医,太医!!!”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惊破寂静的秋夜,在凤栖宫上方回荡不息。
一轮孤月挂在天边,月光清冷如霜。鸟雀扑翅而起,震落几片黄叶。
傅惟惊慌失措地抱紧玉琼,全然不管什么帝王气度,失声痛哭起来,哭得那么无助。他从未有过这般痛不欲生的感觉,好像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处感官都在痛,痛得他肝胆俱寒,痛得他万念俱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先走?明明说好白首同心,明明说好长相厮守,为什么要留他一人独活人世?
帝王,帝王。
寡人,寡人。
琼楼玉宇,高处怎胜寒。没有她的陪伴,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九重天阙,百年唯孤独。没有她在他的身边,他要如何才能熬过漫漫余生。
“不要,不要离开我……”泪水滴落,沾湿了她的脸颊,分不清是她的眼泪,还是他的。
四周宫人齐齐拜倒,因被他的悲伤所感染,皆是忍不住抹泪。
太医急匆匆地赶过来,诊断之后,沉声道:“皇后已去,还请皇上节哀顺变。”
傅惟一把揪住太医的衣领,厉声道:“你乱说什么!你说谁死了!你给朕说清楚!”太医哆嗦着不敢说话,傅惟猛地搡开他,道:“朕警告你,休得胡言乱语诅咒玉琼!她明明还活着,只是睡着了!你给朕想办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朕都要让她醒过来!若她不能醒过来,你也别活了!”
太医吓得瘫倒在地,哭道:“皇……皇上饶命……微臣实在……”
安公公轻声道:“皇上,哀能伤身,您千万保重龙体啊……”
傅惟拂落满桌茶具,暴喝道:“没有!她没有死!!你们骗朕!!!”
一时间,殿内众人噤若寒蝉,连大声喘息都不敢。
不多久,一道清越低沉的声音响起,蓦然打破死寂,“皇上,皇后已经薨逝了。”那厢杨夙缓步走进来,拍了下傅惟的肩膀,“皇上,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