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连连摇头。
圆润纠结地看了我一会儿,又说:“那王爷还是不要去的好。”
也对,从理智上来讲,本王与苏越清相识八年,那绝对应该信任他。我俩生死都与共过了,风雨都同舟过了,就算他之前真的有什么断袖情史,本王也可以一笑而过,坦然接受的你说是吧。
但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也害死本王啊,他跟那夏国世子到底有过一段如何如何的过往呢……
如此想来,我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圆润囧囧有神地反问我:“王爷,那您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我惆怅地仰望天空:“是啊,本王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正当我在去与不去之间逡巡不决时,这段横跨国家民族惊天秘闻的男主角——苏越清来了。
他微笑唤我道:“瑶瑶,想什么那么出神?”他取来小枕,我乖乖地把手伸过去给他诊脉。我干笑两声,连忙打起哈哈:“没什么,想起……昨天看的那个话、话本。”
苏越清兴致勃勃道:“哦,什么话本,说来听听?”
“啊,那个话本就是……就是新一代言情小王子兰陵笑笑生的年度巨献《金|瓶|梅》!苏大哥,你知不知道,这书真是精彩绝伦,写情写景,绘声绘色,描摹细致入微,叫人恨不能亲身躬行……”这厢我滔滔不绝,却见他白皙如玉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潮。
我一愣,猛地反应过来——一呃,一不小心又调戏他了。
他略有羞赧地别过头,缓缓收起小枕,眼波依稀轻轻流转。
我心虚地收回手,一句话在心里反复盘来盘去,好半天也没说出口——我既想直接问他,又害怕直接问他,既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搐备份】“你醒了?今天感觉如何?”他薄唇一抿,那般清清浅浅地笑了。如果他这样对着我笑,我绝对是毫无招架之力,任他摆布。过了许久,床上那人才虚弱地回了一句:“比昨个儿好些了。”气若游丝。我捂着心口恨恨地想,她好,本王可不好。本王头疼心疼肺疼胃疼,哪儿哪儿都疼。“来,先把药喝了。”苏越清抬抬手,鸨母便将药碗送到苏越清手里。临走时,一脸王爷您自己多保重的神情朝屏风这边望了一眼。这一眼着实叫我不太高兴,心下冷哼一声,整个醉仙阁都是本王的,本王就是看了,怎么着?“夏烟姑娘,昨晚我提及的那些问题,你可曾想好?”苏越清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药汁送到她嘴边。夏烟喝下药汁,轻咳两声,顺了顺气:“……公子尽管问。”苏越清点头笑道:“好,你先说说,你和石磊是什么关系?”“他是奴家的恩客,承蒙不弃,对奴家青眼垂爱,来得也算频繁。石公子私下收买了妈妈,不让奴家接触其他客人,说是赚够钱就帮奴家赎身。”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又连连咳了好几声。苏越清的手上忽的多出几根银针,缓缓地扎下去,那厢夏烟的气息果然顺畅了许多。我:“?”圆润与我对视一眼,绿豆小眼里精光闪闪,好像在思考什么高深莫测的问题。“他遇害的那一夜,可是来见你的?”“是。”“他可曾对你说过什么,或者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保管?”床里面静默了一会儿,这才说:“咳咳……石公子平日里经常给奴家买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奴家不知苏公子所指为何物……”苏越清微微一笑,清亮的眸中瞬息万变,他垂下眼睑,只一瞬便又恢复了平静。“不碍事,你慢慢想想,以后会知道的。”声音仍旧温柔如水,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我越发疑惑了,怎么夏烟不是苏越清的小老婆,倒是石磊的红粉知己?苏越清所问的这些问题,分明是直指失踪的密件,难道他也在偷偷调查石磊被杀一案?本王正想得出神,没留神脚下,一直弯曲着的忽然就发麻了,膝盖一抖,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朝前趴过去……圆润伸手想捞我,奈何我的所穿的衣料乃极品江南冰蚕丝绸,质地太好太滑爽。只见我的衣袖在他手里堪堪溜过,伴随着屏风倒下的巨响和圆润杀猪一般的呼喊声,我以一种极不雅观的方式应声落地。“哐啷嘡——”“王爷!!!”“哎哟喂……”这回是真的哪儿哪儿都疼了,我扑在地上痛苦地猜想,我现在的姿势大概就像是一直被压扁的青蛙。糟了,怎么办?怎么办?!这下好了,本王真的什么形象都没了,亏我在他面前扮了那么久淑女……呃,那什么,本王从来不淑女。何况,床上还躺着个楚楚动人的病美人……好吧,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美人。但,总、总之,让苏越清看到了多不好啊!混蛋啊,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啊,这样一来,本王连幻想的余地都不剩了啊!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办法——把脸埋在臂弯里,打死不抬头,绝不让他认出我是谁!“王爷,王爷!!”圆润一边嚎一边过来拽我,我心里暗骂,真是个没眼色的奴才,跟了本王这么久还不了解本王的心思。唉,本王身边,怎么就没一个靠谱的玩意儿。冰蚕缎面太柔顺容易滑手,是以圆润就拽着我衣领,硬是把我往上提。我越是赖在地上不起来,他越是使劲地提,好像跟我卯上了似的。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呲啦”一声,本王的衣服被他拽裂了。啧,这可是极品冰蚕绸缎啊,三年才进贡一匹,就这么没了。眼看就要被他拽起来了,我恨得牙痒痒,眼睛一闭,管他那么多,能拖多久是多久,大不了被拽起来了我装晕。于是我使劲扒着屏风,我就是不起来!“瑶瑶。”含笑的声音柔似春风,瞬间就抚平了本王心中的躁动不安,让人浑身酥酥麻麻的啊……这一声,堪堪把我浑身的力气都卸掉了。圆润不曾料想我猛然松劲,来不及收力,竟威武地将我整个提到了半空中。人算不如天算,他脚下不当心,陡然踩上了我的裙裾。于是猛地一滑,他连人带本王一齐朝后倒去……忽觉腰上一重,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下一刻便落入了一方温暖有力的臂弯。蓦然抬头,不期然对上一双清澈潋滟的明眸,似有眼波轻轻流转,丝丝笑意掩映其中。我心头一动,顺势就柔柔弱弱地靠在他怀里。哎呀,大庭广众的,真羞涩啊。“有没有碰到哪里?”我痴愣愣地看着他笑:“没、没有。”圆润“砰”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抱着手腕哎哟哎哟直喊疼。定睛细看,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细的银针。原来苏越清用这种方式让他松手,啧啧,我们苏神医果真是心思细腻,灵慧聪颖,身手敏捷……“瑶瑶,瑶瑶……”我猛地回过神,敛了敛心思,沉声道:“苏大哥,你刚刚说什么?”苏越清哑然失笑,拇指轻柔地拭过我的唇角。我望着他浅笑淡粉的薄唇,白皙光滑的下巴,微微浮动的喉结,几乎就要把持不住一把推倒他了——极品美男一枚啊,他这是,引诱我犯罪的意思么……我忙咽下口水,暗自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好歹也得等到夜黑风高、更深人静的时候再下手。“我方才说,你的口水流出来了。”我一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明明咽下去了,怎么还流出来呢?他又将问题重复一遍:“瑶瑶,你跑到夏烟姑娘房里来做什么?为什么要躲在屏风后面偷看?”“那不能算偷看!”我嘴硬辩解道:“我就是路过,路过,听说夏烟姑娘那个病……以前我也得过,就想进来关、关心一下……”中气越来越不足,声音也越来越小。苏越清眼皮抽了抽:“是吗?”我心虚地摇摇头,说:“是、是的。”他没忍住轻笑一声,叹道:“瑶瑶啊……”***这场动静实在太大,以至于把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夏烟姑娘吓得二次昏迷,本王委实始料未及。我痛心疾首地望她一眼,颇有些内疚地问苏越清:“苏大哥,她还有的救吗?”苏越清扶额皱眉,我心知此事不妙,能让苏神医皱眉的病,那必定凶险万分。谁知,他思忖一瞬,说:“目前情况仍算稳定,应该无碍。”我这才松一口气,吩咐鸨母把圆润拎下去上药。“苏大哥,她不能死,你也不会让她死的,对吗?”回到房间,关上门,我这才道出心中疑惑。既然夏烟姑娘不是苏越清的心上人,那本王……也就放心了,啊哈哈哈。苏越清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垂眸静默,半晌之后,才愧疚地说:“对不起,瑶瑶,我一直瞒着你。”我满不在乎地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用不着跟我道歉的。”你肯理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他做了些什么事,只要他待我如初,哪怕他是十恶不赦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他还是我心里的苏大哥。我喜欢他这个人,无关其他。更何况,他只是帮舅舅查案而已。我相信他不告诉我,一定有他的理由,只不过这个理由,此时此刻我不适合知道罢了。苏越清凝视我片刻,叹一口,道:“瑶瑶,你说的没错,夏烟姑娘的确是此案的关键所在。她一定知道一些极其重要的事,甚至很有可能,她知道密件在哪里,抑或者密件就在她手上。可我之所以尽全力医治她,并不仅仅为了查案,更是为了你。”我惊道:“为了我?”他略一点头,说:“不错。现下她莫名其妙患上这种怪病,委实蹊跷得紧。说病不像病,说毒不像毒,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我研制多年的药方,正好可以用夏烟姑娘一试,如若成功,以后你便再也不用担心旧病复发了。”我听了这话,心头骤然一暖。转来转去,原来他竟都是为我着想,我感动得涕泪横流,恨不能立刻以身相许啊……亏我还误会他养小老婆,本王真是一只禽兽不如的白眼狼!但用人试药是多么耗人品的做法,老天,要不你把我的人品分一半给他吧。我在心里唏嘘了好一会儿,才理了理思绪,道:“苏大哥,舅舅让你查案,幕后主谋是谁,他心里应该有数吧?”“现在还很难说。先前我亲自为石磊验尸,他身受七七四十九剑,每一剑都无比精准,拿捏得当,离要害仅有半寸距离。凶手如此折磨于他,显然是另有目的。”我说:“也许凶手是一早就知道密件在他手里,所以想要逼他交出密件,再或者是有人买凶杀人也未可知。”我伏在苏越清的膝头,他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道:“你猜得有理。能请到如此剑术高手前来杀人灭口,这幕后主谋也不简单。早年我行走江湖,结识过不少高手,能有此造诣的剑客却寥寥无几。”我想起话本上的段子,遂问:“可那样的高人,不都应该冷酷孤高,不屑卷入朝廷纷争吗?”苏越清笑了笑,耐心解释说:“那可不一定,有利可图,自然就有人愿意做。石磊生前乃是兵部侍郎崔明辉的管家,势必直接间接地接触过不少军政要务,也是帝都权贵圈子里的核心人物。这兵部侍郎崔明辉,既不是丞相党,亦不属于学士党。当年,他由兵部尚书胡天佑引荐为官,二人私交极好,结为儿女亲家。瑶瑶,你知道的,军事布防、兵权调度悉总于兵部,能坐上如此关键的位置,他们身后定然有人支持。旁人只道二人皆是中立派,却不知这胡天佑的夫人,正是魏丞相的表侄女。”“难不成,那勾结夏国的逆贼竟是魏丞相?”老实说,虽然我不喜欢魏丞相,可也不太相信他会做出通敌卖国这等苟且之事。古语说,纵然不能流芳百世,却也要遗臭万年。难道魏丞相自觉没希望流芳百世,是以转变方式想要以臭名来彪炳史册?不、不会这么脑残吧……苏越清摇头:“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只有找到密件才会水落石出。不过,他大约莫脱不了干系。也难怪他会如此着急,要比我们抢先一步找到密件。老狐狸想拖你下水,好让王大人投鼠忌器,呵呵,他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好了些。”我浑身一冷,只觉得身子像是被冰雪水浇过一般。猛然间抬头仰望苏越清——原本清浅若山涧溪流的眸子,此刻显得深亮夺目,仿佛黑夜明珠。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苏越清……从前那个在梨花树下安静读书的少年去哪里了?那个静若处子,温润如玉的少年,只消一眼,便足以潋滟心神的少年,美好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莫名的担忧如潮水般向我袭来,我伸手搂住他,脸埋在他的腰间,喃喃唤道:“苏大哥,苏大哥……”“瑶瑶。”依旧是温柔的轻唤。“朝堂之事,纷繁诡谲,其中牵扯到的利益错综复杂,稍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我们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恐惧忧心,更不想将你牵扯其中。瑶瑶,有我在,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有我在,我会陪着你的。你若要死,我便绝不苟活。记忆中,那个面有疲色却依旧笑若春风的少年,抱着我,在我耳边许下承诺。黄泉碧落,我都会陪着你。我宽心地笑了笑,方才一定是我的错觉,这明明就是我的苏大哥,与从前一模一样,何曾改变过?这个世界上很多事,不知道好过知道。人说难得糊涂。不知道,心中便不忧,不慌,不惧,不畏,不怖。苏大哥,你不想让我知道,以后我便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