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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和记(137)

纵然心知不应该,我却自私地希望他们能够投降,因为投降就能活命。

然而,袁君华嬉皮笑脸却铁骨铮铮,苏越清温柔如水却外柔内刚,他二人绝对不会容许投降这等丧权辱国之事发生。哪怕是手下有人存了这种心思,他们也绝对会在那个人走出山谷之前,先行了结了他。

“三天,这是三天前的事……”我狠狠拧着手上烫出来的水泡,笑道:“你知道吗?苍鹰是草原上最坚韧强悍的猎手,尚且只能熬过十天半个月。你说,人能熬得了多久?”

“皇上,皇上,您不要吓奴才……”圆润拼命阻止我,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将军身经百战,军师足智多谋,相信他们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我厉声打断他:“不许哭!谁死了吗?你哭什么哭!”

圆润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苏越清是我的皇夫,除了我,谁都不许碰他!就算要死,他也只能跟我死在一起!

我将一封信交在传送战报的士兵手中,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心绪,道:“把这个交给副将,让他想办法送到夏王手上。”士兵哆嗦着接过信封,惶恐地退下了。

十日,整整十日,姜军大部困于山谷之中,滴水未进,却没有任何一人投降。

思君如红烛,煎心且衔泪。每一天于我而言,都像是酷刑。

我真真怕极了那毒誓会应验,我怕上苍听到他的毒誓,却没有听到我的祈求,要残忍地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我害怕此生永隔,他在奈何桥上等不到我,会先喝了孟婆汤,任由轮回之碾压碎他的记忆,来生将我忘个一干二净。

每夜都要抱着香囊才能入眠,即便睡了也睡不踏实,噩梦连连。半夜惊醒时,眼前总是漆黑一片,任凭我再怎么努力睁眼,仍然看不见一丝光明。我探手抚摸冰凉的床边,触碰不到熟悉的温暖,眼泪便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精神不济,害喜害得越来越严重,甚至连水都喝不下了。太医用尽一切方法,还是无济于事。昏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说来也奇怪,只要闻一闻他留下的香囊,身体里有了他的味道,便能苏醒过来。

一手提拔的年轻官员已能独当一面,不必再事事亲闻亲问,是以每天下朝之后,我都会去佛堂焚香念经。有时候,我真的很恨自己,如果当时不是我逼他指天为誓,如今这一切便不会应在他身上。

眼睛被香烟熏得久了,泪水忍不住滑下来,我咬牙硬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嘘,不能哭,否则佛祖会怪罪的。

不知不觉跪的时间长了,双腿浮肿得站都站不起来。好几次,明明我是在佛堂念经,却不知怎么回事,醒来时就已躺在延福宫了。

圆润劝不住我,只好搬来舅舅,可舅舅也拿我没辙。那些劝谏的话,我根本不屑一顾——他们都不懂的,所谓心诚则灵,这样才能显出我的虔诚。也许这样,佛祖就会忘记他发的毒誓,将他带回我身边。

忽然有一天,孩子会动了,我能清晰地感受他在里面调皮地蹬我。圆润说,尖男圆女,瞧我这尖溜溜地肚子,保准是个丰神俊朗的小皇子。

我不觉笑了,其实我并没有非男不可的思想,只要是我和他的孩子,不论男女我一样疼爱。

或许是佛祖感知到我的诚心,在第十一日傍晚,事情终于出现转机。

——夏王李民德收到一份匿名书信,里面是一首描写闺房乐趣的艳词,前半部分是由王后亲笔书写,后半部分虽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但总归不是夏王李民德。

夏王震怒滔天,下令彻查此事,将不守妇道的王后打入冷宫,并且连夜召回正在好水川“熬”姜军的李元皓。

夏军群龙无首,自乱阵脚。耶律澈派人佯装成夏国士兵,趁乱将密函送至困在山谷中的袁君华手中。两边里应外合,抵死一战,竟然绝处逢生,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出。

虽经此一劫,但军师精通医术,处理及时妥当,姜军损失甚微,而夏军却兵败如山倒。

消息传来,我竟不能自己,在书房里当着众多议事大臣的面痛哭流涕。这是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我的狼狈。

人道女皇陛下行事果决,雷厉风行。殊不知,我根本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坚强,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为自己丈夫担心的普通女人。我同千千万万的思妇没有分别,数着月亮圆了一回又一回,盼望着远征的人早日归来。

***

今年的除夕来得相对较早,恰是二月初一。一月末,宫中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到来,一派欢乐喜庆的景象。

窗外北风呼啸,白雪飘飘,天地之间满目银装素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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