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子一滞,不可一世的笑容登时凝固在唇畔,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我说:“哎哟,真不巧啊,皇上刚走没多久,不若皇后娘娘晚上再来吧。要不然,您有什么话要对皇上说,我也可以代为转达。”
她嗤笑:“哼,一个下作的歌妓,也敢在本宫面前自称‘我’。听闻你从青城山跌落跌得丧失了记忆,今日看来你非但跌坏了脑子,还把胆子给跌肥了。从前你不是最爱扮可怜扮柔弱吗,怎么现在原形毕露了?”
我耸了耸肩,笑道:“拜皇后娘娘所赐,我曾下鬼门关游历了一番,可惜阎王爷不愿收下我。如今我连死都不怕,这人间世界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害怕吗?况且,这是皇上的恩典,皇后娘娘若是不满,大可直接找皇上评理。”
她默不作声地盯了我许久,眸底忽的掠过一丝机锋,道:“你最好不用皇上来压本宫,你以为皇上待你这么好是出于真心吗?”
我摇头道:“人非草木,皇上待我是真心是假意,我自然能感受得出来。”
她仿佛听到了极为滑稽的笑话,道:“啧啧,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不如让本宫来告诉你真相。你以为你凭什么让他为你身受百官指责,在九龙殿外跪三天三夜?你凭什么让他不愿千里,三番四次地离京找你?你又凭什么让他如此小心翼翼地保护你,甚至不让任何人接近你?皇上素来爱惜声誉,自然不可能为了你一介歌妓而受天下人的唾骂。他过去现在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不让名册落入他人之手罢了。若你不是梅家余孽,只怕他连正眼都不会看你一眼。”
她说得不紧不慢,在我听来却铿锵铮铮。字字句句,皆是振聋发聩!
我费力地将她望着,冷言问道:“你说什么?你说我是谁?”
“原来你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她讶异地掩口笑了笑,秀眉微挑,继续道:“其实你刚进太子府时本宫也被蒙在鼓里,直到后来看见那支玉梅簪,本宫才大约猜到你的身份。玉梅簪与和氏璧系出同源,举世无双,当年先帝将它赐予梅贤。若你不是梅家后人,玉梅簪又怎会在你手上?”
梅家后人……
我极力敛住心神,追问道:“那名册又是什么?”
在兰陵时,裴览也曾对我说,希音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只是为了取得名册。那夜,先帝派来的杀手也口口声声让我交出玉梅簪与名册。玉梅簪里的钥匙究竟锁着什么?这本名册究竟隐藏了何等惊天秘密,才会使皇族权贵争先恐后地想要得到它?
“你想知道吗?”她轻抚衣襟,妍丽的脸上浮起几分得意,笑意盈盈道:“本宫今日心情甚佳,偏生不愿告诉你。皇上不是宠幸你吗?你大可以亲自去问皇上,看他会不会如实告诉你。”语毕,带领一众宫人甩袖绝尘而去。
***
大约黄昏时分,裴览的贴身宦官小喜过来传话,说是皇上今晚要来玉芙殿用膳。玉芙殿中除我之外人人皆是喜笑颜开,安安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
裴览虽然日日都要来玉芙殿报到,但每次都只是喝杯茶、我与小聊几句便离开了,如此正式的通传还是头一遭。我望着四周宫人意味深长的表情,很快便领悟了她们的用意,扶额无奈地说:“那个,随意点啊,大家随意点就好。”
“皇上难得来玉芙殿用晚膳,娘娘一定要把握时机,早日诞下皇嗣啊!”安安奉上宫装首饰,笑道:“娘娘,奴婢服饰您梳妆更衣吧。”
诞下皇嗣……我的眼角略有抽搐,挥手道:“拿下去,拿下去!”
安安仍不死心,苦口婆心地规劝道:“娘娘,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心里只有您一个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先往咱们玉芙殿送。他对皇后不过是逢场作,看在她爹面子上罢了。”
我不以为意地说:“安安,你这话说的不对。如今就是个比爹的时代,谁的爹厉害谁就占上风。若她爹能一辈子这么牛逼,那裴览就得一辈子与她逢场作戏。日常数久的,没准也就假戏真做了。”
安安呆了呆,仿佛在思考我的话,小脸上有些迷茫。我翻个身继续读话本,却听她又说:“可奴婢听说近来皇上龙体欠安,昨日早朝时险些晕倒。娘娘,您就别再跟皇上怄气了,多顺着他点儿。”
我心下一刺,难怪昨日裴览过来时脸色惨白,没说几句话就急匆匆地走了,原来竟是身体抱恙!然,离开兰陵之前,他的伤势明明就已然痊愈了。再者说,他登基不过半月有余,总不会是日理万机积忧成疾吧?
安安又唠叨了一会儿,见我丝毫不为所动,只得恋恋不舍地将那些行头撤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