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道:“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便奇了。
那双凤眸似挑非挑地睨我,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不紧不慢地反问我:“你怎么知道是?”
我:……
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太高兴啊……我噎了噎,顿觉心下飕过一阵小冷风,背后的寒毛齐刷刷地竖立起来,原本想问的那句“不是找我,我为什么要躲?”便也随口水一同吞咽下去了。
“来,我背你回去。”希音略略弯下腰,示意我上去。
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颊再度烧烫起来,我干干一笑,囧道:“……不用麻烦圣僧了,你看我好手好脚的,自己走回去没问题。”
“麻烦都已经麻烦了,还在乎多这一件事吗?再说……”希音轻轻一笑,复瞧了瞧我光溜溜的脚丫,道:“你确定你可以这样走回去吗?”
嗳?
“啊,我的鞋子怎么不见了?方才明明摆在这里的,怎的不翼而飞了呢……”话音未落,只觉身下一空,待回过神时已然稳稳当当地伏在希音的背上了。
我闷闷地趴在他背上,心道这恩惠不受也得受了。
“圣僧啊圣僧……”我踯躅着开口:“其实你不用这么……呃……”我默默地纠结了一下,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若说“紧张”,仿佛词不达意,若说“在乎”,又好像显得我很自恋。
他却如同看穿我的心思一般,淡淡道:“从前失去过,便格外懂得珍惜。”
从前,失去,过……
“……你是在说我吗?”
“这里还有别人吗?”
格外,懂得,珍惜……
我一呆,忽然就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了——果真是慈悲为怀、大爱无疆的圣僧!便是对我这等萍水相逢的人,他都能如此这般掏心掏肺地倾心相待,想来“圣僧”这个称号不是随便谁都能担当得起的。
我哈哈笑道:“我这不是没死吗?”
“幸好你没死。”希音垂下眼眸,长如羽扇的睫毛在白皙俊秀的脸上洒下一片斑驳的阴影。静默半晌,他用极轻的声音补了句:“幸好你回来了……”
嗳?
“你说什么?”我疑心自己是否幻听,这便伸长脖子欲查看他面上神色。
“没什么。”他轻咳,道:“你好生呆着,别乱动。”
转念一想,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虽这比喻不太恰当,倒也形象。横竖我这条命都是他捡回来的,我欠他的恩情只怕这辈子都还不完了,他要背便由他去背吧。
思前想后,我由衷感叹道:“若不是圣僧,只怕此时此刻我早已变作这青城山里的一缕冤魂。圣僧救我性命在前,为我疗伤在后,如此大恩大德,小梅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不如我……”
“我不要你报答。”他风轻云淡地打断我。
我瞬间感动得泪流满面,刚想张口夸他是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却听他又道:“你还是以身相许吧。”
***
希音的房间虽然不大,却很是雅致干净。几处盆栽苍翠欲滴,雕花红木小几上的青花玲珑瓷小瓶甚是精致素雅,教人一眼看去但觉赏心悦目。
书桌旁放有三个高大的书架,大都是《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这一类的医书,还有《大学》、《中庸》等儒家经典和武经七书之类的兵书,只有最前排的书架上放有《金刚经》、《圆觉经》等几本佛经,我猜想基本上是为了撑撑门面,意思一下。
我撑着下巴眺望窗外,饶有兴致地将希音的院子四处望了望,原来主持圣僧的院子长这样。除了桃树更多些、桃花开得更妖娆风骚些,与我那儿倒也无甚分别。
若我没记错,方才他好像说过要我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旁……我想起前几日,除去如厕洗沐,总能在我方圆一丈以内发现团子头的声音,便是晚上睡觉时他亦寸步不离地守在我房外。
难不成,我也要这样与希音形影不离吗?
我偷眼瞥了瞥希音,他正聚精会神地研读一册书卷,明媚的春光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愈发显得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人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此言果真非虚。虽然今日不用开工,他却仍披着那件蒙骗世人的锦澜袈裟,浑身上下堪堪散发出一股禁欲的诱惑。
我不由神思怔忡,情不自禁地脑补将他扑倒的情形,眼前再次浮现出溪畔巨岩下两人紧紧在一起的时的情形……
“你在看什么?”希音忽的抬眸笑睨我一眼,含笑的声音略带几分揶揄:“看得脸都红了……”
我登时大为窘迫,忙不迭垂下头,探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果然烫热一片。
须臾,他又提醒我:“顺便,把口水也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