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面色阴沉,冷言打断她,“拓跋珊,你说够了吗!”
她站起身走到希音身边,俯身伏在他的肩头,低低笑道:“裴昀,我懂你的雄才伟略,我懂你的经世之才,难道你当真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当个闲散的九王爷吗?难道你当真要舍弃我们的盟约,选择她吗?如今母蛊被剔除,子蛊已然在裴览体内化作剧毒。没有解药,他支撑不了多久的。裴览无子嗣,他若驾崩,你便是最有希望的皇位继承人。裴昀,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你若愿意舍弃梅知雪,我便不计前嫌。来日你登基称帝,只要许我燕国区区敦煌和西北四郡,这笔买卖划得来。”
忽觉桌下的手骤然一紧,温暖的热度自他掌心徐徐渡来,若带几分教人心安的力量。
希音不动神色推开拓跋珊,道:“拓跋珊,你不了解我吗?我沽名钓誉、贪图虚名,弑君谋反必受口诛笔伐,我绝不想千秋万岁为后人所不齿。许国的江山基业由裴家列祖列宗开创,一城一池都割舍不得。身为裴家子孙,我会做这种为祖宗天地所不容的事吗?”
“所以……你还是选择她,对吗?”
希音淡然道:“我想要的东西,我自会想方设法取得。”
“真可惜。”拓跋珊叹了一声,道:“裴昀,你会为你今日的选择后悔的。”
“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落子无悔!”
拓跋珊笑着点头,咬牙切齿道:“如此甚好,其实燕国并不是非你不可。若要单纯地选择盟友,你非上选。这本就是利益交换,你能给我的,旁人未必不能。来日战场相见,休怪我不念夫妻之情。到时,我要的就不仅仅是敦煌和西北四郡了。”话罢,便拂袖绝尘而去。
我目送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对希音说:“那么她今天约你出来见面的重点是?”
希音捏了捏眉心,似有些疲惫,“重点是她失败了。”
好吧,圣僧你赢了……
三日之后,燕国终于按捺不住,以敦煌知府逾境查案为由,派六万大军压境。同时,燕国国主增派五万大军南下,前后总计十一万,意图大举攻许。李远率五万御林军全面部署,做好抵御燕军的准备。
然,毕竟敌众我寡,李远再怎么骁勇善战,到底也是独木难支。加之皇帝病重,京中形势堪虞,边境士气不振,愈加难敌气势汹汹的燕国大军。柳丞相在征得裴览同意后,代天子下诏,集结京畿三万御林军前往边线支援。
此诏一下,立马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许多大臣纷纷进言反对。这三万御林军原本是戍守京城之用,如此一来,许国国中亏空,只余下区区六千禁军保卫皇城。倘若有居心不良之人趁机发难,京城将毫无抵御之力。届时难以两头兼顾,损失将难以想象。
奈何前线战事告急,这些反对出兵的奏折悉数被柳丞相压下,三万御林军如期出发。
与此同时,许国爆出了另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蜀王裴昀单方面广告天下,蜀王侧妃拓跋珊生性善妒且未有所出,不宜家室,符合七出七弃之条,即日废妃出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
蜀王在如此微妙的时刻撕毁许燕之间的姻盟,引起朝臣百姓议论纷纷。
有人说他急于同燕国划清界限,不念夫妻之情,是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有人说蜀王重社稷轻女色,此乃大义灭亲的壮举。
也有人说,历朝历代,王爷废妃皆要经由皇上首肯,裴昀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包藏祸心。
不管外界传得如何沸反盈天,当事人都淡定得像从未有过此事。
我挑帘而入时,希音正在埋首整理书册竹简,他着一身黑袍,淡淡的光晕笼罩在他身上,显得身形颀长挺拔,宛如春日里的江南紫竹。他身旁的木架上放有各种兵器,刀、剑、枪、矛……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兵器,我不能一一叫上名字。
“圣僧,方才你没有用午饭,我吩咐伙房热了些饭菜,你快趁热吃吧。”我将食盒放置在案上,顿了顿,笑说:“其实如今应该尊称你一声殿下的,只是圣僧什么的已经喊习惯了,一时半刻难以改过来。”
他放下书册,探手将我轻轻地揽进怀里,让舒服地我坐在他的腿上。我颇有些不自在,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却终究没能挣开他的怀抱。
他说:“小梅,叫我阿昀。”
我面上一热,声音低如蚊蚋,“阿……那个阿阿阿……”“阿”了半天,那个“昀”字怎么都出不来。
希音失笑道:“罢
了,不勉强你,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我在心中衡量一番,道:“那还是圣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