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董校长在自己的校长信箱里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的大意是,学生们少不更事,书本知识都还没搞明白,是不可能有组织有纪律的大闹新老师家的,这件事儿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策划。事情的起因是王淑嫦老师不满学校调来新的老师代替她当班主任,她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当代课老师才不来学校上课的,是闹情绪的,拿所有临近期末考试的学生们的成绩威胁学校,这是当老师最可耻的行为,而且学生怎么可能那么准确的知道董校长的亲戚家具体在哪儿住着呢?所以希望学校能重视这件事儿,孰是孰非,聪明人一看就明白其中的道理,更何况是一校之长?
安茉很感谢云志的这封匿名信,因为云志洋洋洒洒的字迹看起来更像是家长写的。而她的字再怎么模仿大人,一看还是学生字体。
董校长权衡利弊,把这件事儿的主要责任归咎到王淑嫦身上,他本来就对王淑嫦罢课的行为不满,都快期末考试了,竟然不给学生上课,这还了得?竟然怂恿不明真相的学生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于是,本来只是把王淑嫦从班主任降为任课老师的计划改为变相开除,把王淑嫦调离安茉他们的学校去另外一个距离家很远的学校,董校长可能在王淑嫦的档案里写了些什么,接收王淑嫦的那个学校竟然也没有让王淑嫦当班主任,而是让她当了个自然课的任课老师。
王淑嫦正式离职那天,班级里的所有学生都去看她,安茉也去了。王淑嫦这次是真的痛哭流涕,她抱着自己喜欢的余强和金明还有葛治国泪流满面,班里的学生们也都拥簇到王淑嫦身边,放声大哭。
在所有哭泣的学生里,安茉是哭的最厉害的一个。她哭的王淑嫦都感动了,推开身边围着的其他学生,拉着安茉的手哽咽着,“安茉,老师真的是没白教你,原来你这么重感情。”
安茉不是装哭,她是真哭。她因为自己变成今天的样子而哭,安茉为再也不能在王淑嫦的课上冷冷的带着诅咒似的斜睨着她而哭,痛苦来的过程太长,结束的又太快,快的她还没办法痛痛快快的把心底压抑了很久愤懑和绝望全都找到出口。安茉泪眼婆娑的看着老泪纵横的王淑嫦,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折磨了她四年多,把所有的丑恶的下流的肮脏的东西都强塞给了自己,却在安茉对生活绝望的时候全身而退,调职到离家远的学校算是惩罚吗?那这种惩罚也太轻了!老师不是高尚的纯粹的灵魂工程师吗?学生和老师之间不应该是爱与被爱、尊敬与被尊敬的关系吗,为什么安茉和王淑嫦会走到眼前这种地步?
王淑嫦紧紧的搂着安茉,人走茶凉,她自以为眼前这个傻×似的女生这会儿因为她的离开而不舍。安茉越哭越伤心,她的悲伤情绪感染了在场的所有的学生,大家的哭声再次高昂起来,像一首经久不息的悲伤交响曲。
只有安茉知道,她对人生的美好和希望,还有对生活的憧憬,全都被眼前的女人毁掉了很大一部分。安茉希望王淑嫦不得好死,当然了,如果有天知道她真的不得好死了,安茉相信自己一定会,而且会哭的非常非常伤心,也是非常真心的去哭。
哭一个死人,要比恨一个活人来的更容易。
失败组合
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玻璃窗上结满厚厚的霜花,惨白的霜花蔓延着各种各样诡异的图案。往霜花上哈气,玻璃会现出透明的本色,但很快又会再次被霜花淹没。
艾姝爸跑长途货运,收拾了很多大包小包的行李,那种收拾的方法更像是搬家。艾姝妈坐在艾姝爸收拾好的行李上不肯起来,她隐隐约约感觉出来有些不对,但又没办法说清楚到底什么不对,只是抱着行李不撒手。
“让开。”艾姝爸拽着被艾姝妈坐住的行李,但艾姝妈不肯起身。
“都快到腊月了,你拿这么多东西去哪儿啊?”艾姝妈颤着声音,她害怕自己想到的事实,破家值万贯,艾姝爸不是什么好人,但总归是他在养家,总归他是自己的男人,他们在一起还有一个不太像样的家,日子哪有顺风顺水都如意的?大家不都是你东我西的这样过着的吗?
“我不跑车哪来的钱?你想喝风吗?”艾姝爸铁青着脸,象拎着小鸡似的把艾姝妈从行李上拉起来,推到旁边,他拿起行李就走。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艾姝妈不甘心的追过去,拽着艾姝爸的胳膊不放,上次跑车,硬生生的跑了一个多月,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要是过年都不回来,这日子还怎么过?
“该回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让开!”艾姝爸越来越不耐烦,甩开艾姝妈,大踏步的背着行李走出家门,外面的风雪是如此的大,但艾姝爸走的昂首阔步,一如男人般的坚定和果断。艾姝妈倚在门口,呆呆的看着艾姝爸越走越远,风雪交融的寒风里,慢慢的,连个身影都不曾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