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低头饮茶时,一大群人涌入茶肆,见人多眼杂,蓝徽容面里而坐,并不抬头。数人在二人身边桌子坐下,其中一人重重的将数包东西顿于桌上,另一人惊道:“老于,你胆子也是包天了,居然敢用官府的告示包东西。”
一个粗豪的声音满不在乎:“别的告示倒也罢了,这告示,一贴一个多月,天天换,到处贴,撕下来的满大街都是,个个都看腻了,管他的呢。”
另一人接口道:“老于说得是,除了这穷乡僻壤的,整个东朝,谁没见过这告示。”他压低声音道:“唉,你们说,皇上令全东朝都贴上这告示,一天一换,到底是啥意思?第一条我明白,也就是令小侯爷进京为质子,可这第二条,那容州蓝氏一族,到底犯了什么罪,要全族押解进京,还要这般日日昭告于天下?!”
“咚”的一声,蓝徽容面色煞白,手中茶杯跌于桌上,‘咕噜’滚了几圈,茶水沿桌面淌下,淋湿了她的青袍。
孔瑄的心也往下沉去,他看着蓝徽容失色的面容,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容儿,我们走吧。”蓝徽容心乱如麻,良久方摇头道:“孔瑄,我想看看那告示。”
夜色深深,翠姑峰顶,小屋内。
二人呆坐于桌前,眼神似悲凉似哀伤,望着桌上的那份官府告示。
良久,蓝徽容语调滞涩,苦笑道:“孔瑄,简南英定是查出来我并没有死,知我借死远遁,他想将我逼出来。”
“是。”
“他知王爷和侯爷于我有情有义,所以令侯爷入京为质子,引我出来,又可威胁王爷。”“是。”
“简璟辰知我是容州人,定是已将容州所有人都彻底调查了一遍,找到了蓝家。”“是。”
“他们都是我的族人,以前再对我不好,也还是我的亲人,是我的伯父、叔父、叔伯兄弟姐妹,纵有不成器的,可罪不至死,何况还有数个年幼的弟妹及侄儿,华容妹妹还有文容弟弟更是纯善之人。”
“容儿。”孔瑄见她语调哽咽,心中一阵难过,站起身来,将她的头拥入胸前:“容儿,不管你如何决定,我们都在一起。”
“我纵是不屑于蓝家大多数人的为人,不想呆在那个家里,可他们还是与我流着一样的血,都是我的族人,我怎能看着他们因为我的原因,而遭受这灭族之灾,如果蓝氏灭族,我怎有面目去见九泉下的父亲。”蓝徽容眼中渐渐落下泪来。
孔瑄一声长叹:“是,我们必须走这一趟,侯爷入京为质子,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我们怎能置他于不顾。”
蓝徽容紧紧攥住孔瑄的衣襟,失声痛哭:“可是孔瑄,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这里,我真的不想离开这翠姑峰,为什么我还是要去面对那一切,为什么?!”
孔瑄伸手抚上蓝徽容的青丝,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剧烈战栗,一股悲凉之意攫紧着他的心,难道,命运也要开始对她残酷起来了吗?为什么,自己已经愿意用一生来换取她的幸福,为什么老天爷还是这样的无情?!
蓝徽容哭得一阵,悲伤之意渐去,愤恨之情隐生,这一刻,她切齿地痛恨着那个高高皇座上的简南英,他毁掉了母亲的一生,难道,还要毁掉自己的一生吗?
她收住泪水,挣脱孔瑄的怀抱,只觉心头似有一股烈火要喷涌而出,她取下壁上长剑,奔出屋外,身躯在那股愤恨之情的驱动下凌空疾舞,剑气如奔雷闪电,如斧如斫,包着她青色的身影,如一片青云,夹着暴风雨轰然而至。
一股炽热的劲力随着她回旋之势从剑尖迸出,‘啪’声巨响,院中一根枯木断成数截,蓝徽容身形顿住,松开手中长剑,右手缓缓淌下血滴。
孔瑄默默走了过来,撕下袍襟,蹲下身子,轻轻替她将震裂的虎口包扎好,握住她的手,仰头望着她愤然的面容:“容儿,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蓝徽容缓缓点头,决然道:“是,于情于义,我们躲不过这一劫,我们就去会一会那简南英,看看他到底想要怎样!”
她眼中忽然闪烁着耀目的光彩,拉起孔瑄,凝望着他俊朗面容,轻咬下唇,仿佛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断。
孔瑄似感应到她所想,心怦然剧跳,迷蒙间,蓝徽容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搂住他宽厚的胸膛,轻声道:“孔瑄,我们成亲吧!”
四二、出鞘
孔瑄的手臂紧紧地将蓝徽容锁在怀里,他的眼睛正好望上天边的明月,这夜的月儿几近全圆,皎洁如玉。
清冷的风带着一丝春夜的气息,自孔瑄耳边掠过,他的心中有两个声音在竞相呼喊。“答应她吧,成亲吧,你还有何求?是生是死,你的心都是她的,她的心也都是你的,人生本就短暂,前路艰难,何不抓住这片刻的欢愉,偿她这一腔似海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