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蘅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这是想过河拆桥,知恩不报?”
姜梨赧然,这件事情,她的确做的不够地道。姬蘅帮过了她太多次,而她只说了一个真相,就要桥归桥路归路,仿佛是忘恩负义之人。
“倘若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定然会倾尽全力相报。”姜梨认真道。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很多次,”姬蘅摆了摆手,“但没什么用处。”
“也不一定吧。”姜梨笑了笑,“倘若夏郡王回京的话,或许姜家也能为国公爷的筹谋出一份力。”
姬蘅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转头看向姜梨,“小家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成王很快会举事,燕京二将如今镇守边疆,且兵线不接,昭德将军一定会回京救困的。”姜梨道:“国公爷,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她想来想去,总觉得姬蘅做这一切,包括之前的稳固局势,后来又主动打破,逼成王提前举事,无非就是为了引出这个夏郡王。但姬老将军对夏郡王的讳莫如深,更让姜梨认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姬蘅低声笑了,他看着姜梨:“听说薛芳菲锦心绣肠,冰雪聪明,原本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他的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赞赏,姜梨一笑,“我知道的,国公爷从前还认为我是木头美人。”
“薛芳菲当然不是木头美人,不过是沈玉容让她变成了木头美人而已。”姬蘅淡笑道:“所以沈玉容的本事,就止于此,是他没有眼光。”
“我倒不这么认为,他只是眼光过于长远了一点,以至于栽了跟头。”姜梨现在说起沈玉容时,已经没有一丝半点的纠结和不甘了。很奇怪的,不知不觉中,她和沈玉容的感情,就在她成为姜梨后,在复仇的这条道路上,慢慢的消磨干净了。沈玉容对她来说,也就是生命中一个多余的过客,走了就走了,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你不恨他了?”姬蘅问。
“恨如何?爱又如何?他欠我的,最多也只能还到这里,赔上一条性命,再多的,也没有了。”姜梨道。
姬蘅道:“有理。”他手持茶盅,“喝一杯?”
姜梨笑了,她也举起茶盅,以茶代酒,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春雨如酒,情愫如酒,两只茶盅在空中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仰头将茶一饮而尽,像是要饮尽所有属于薛芳菲的苦涩。姬蘅则是慢慢饮下,姿态优雅,仿佛真装的是琼浆玉露一般。
“之前的约定作废了,”姬蘅的声音懒懒淡淡,如夜里沉醉的春风,传到了姜梨的耳朵,他说:“从此以后,姜二小姐,你自由了。”
姜梨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薛家的案子已经了了,从此以后,薛芳菲的过去,是真的彻底结束了。她将成为真正的姜二小姐,继续在这个世间生活下去。而这出戏也彻底落幕,作为一个看戏人,曲终人散,姬蘅自然不会留在原地。他们二人之前的交往,可能就到此为止,结束了。
姜梨的心里,闪过了一丝极轻极轻的失落。虽然一开始她对姬蘅提防怀疑,小心翼翼的相处或是交易,但事实上,她对于姬蘅,又付诸了一定的信任。从某些方面来说,在她来到燕京城后,对于姜家各人的信任,似乎都比不上对姬蘅的相信。这是基于她对姬蘅实力的认可,也是对他人品的认可。
人在强大到一定实力的时候,是不屑于用计谋的。姬蘅之于她,就不必用这些。
好像是一个朋友,一起乘舟度过惊涛骇浪的部分,等中途分别的时候,总有些莫名感伤。
姜梨看向他:“这段日子,国公爷对我照顾有加,多谢了。”
姬蘅笑了笑:“不必客气,你的戏不错。”
姜梨也笑了。
等她离开姬蘅书房的时候,姬蘅没有起身送她。姜梨走到门前,雨还未停,白雪将伞撑好,姜梨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姬蘅坐在书桌前,他的背影在灯火之下,显出一种惊艳的寂寥来。
她转过头,走进了雨水之中。
赵轲送她们几人离开,临走时,姜梨看见了司徒九月匆匆从院子里走过的身影,她大约是很忙,都没看到姜梨几人。姜梨问赵轲:“九月姑娘是在做什么?”
“近来府里来了个病人,”赵轲道:“司徒小姐在给他治伤。”
能让司徒九月医治的病人,定然不是普通的病人,国公府的秘密许多,姜梨也不便多问。于是她没有回头,径自离开了。
司徒九月匆匆回到了屋里,叫阿昭的少年躺在床上,他现在还不能下床,每日都要由司徒九月来施针。他每日能见到的,除了来给他送饭和照料他的小厮,就只有司徒九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