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过你的笑(72)
但自从高一下学期,他像变了个人一样,乖张叛逆,抽烟喝酒泡网吧,妄作胡为无所顾忌。而这一切皆源于一个名叫青青的女孩。
青青在老师眼里,是个品行极为恶劣的问题少女。她敢在课堂上当着老师的面将自己的手机摔个粉碎,也敢在校长办公室拍桌子瞪眼,大呼小叫,自然也敢于自食其果。
她就是这么一个个性鲜明的女孩,不知天高地厚的肆无忌惮。
她是怎么和高越走到一起的,江曾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高越与她形影不离的三年里,是彻彻底底地变了一个人。
“青青喜欢泡酒吧,一到放假,就会拉着越哥去酒吧玩儿,还是那种极其糟乱低廉的酒吧。就因为她,越哥多次与人起争执,每次弄得一身伤,你说这男人是不是特傻冒?”
“这还不算什么,有一次青青喝醉酒,胡言乱语说想开间属于自己的酒吧,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一句话,越哥不惜与家里人闹翻,也要一意孤行,把他妈妈留给他的钱全部砸进去,才有了现如今的梦醒时分。好笑的是酒吧还没送出去,他们就闹掰了……”语调平淡地扯到这里,江曾若有所思地默了默,垂下眼帘继续说。
“我爸妈在我读高二那年出车祸走了,什么也没给我留下,除了一屁股债。我孤身一人,亲戚都嫌我晦气,没人可怜,家里的东西也都被搬走拿去抵债了。没钱交学费,我就辍学,出来打工,但像我这种没文凭又没经验的未成年人谁要?”
他抬眼看田笑,见她一脸严肃地听得认真,不禁咧咧嘴,旋即又垂下眼,“我曾经过过三天吃一袋方便面的生活。后来在一家酒吧当服务员,因为长得还行。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深有体会,什么叫做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顿了顿,语气里若有似无地带了丝喜色,“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越哥拉了我一把。虽然我比他大,但我还是叫他一声哥。”
“其实吧里好些兄弟都是苦命人,但他们很幸运,能被越哥罩着。这间酒吧不仅要盈利赚钱,养活这一帮子兄弟,还是我们这群无家可归的流浪人的聚集地,相当于我们的第二个家。所以这间酒吧对越哥意义非凡,对于我们也是一样。”
田笑表情不变地静静听着,心下却不禁一动,怪不得那晚他爸爸用酒吧威胁他,他会那么激动生气。
“至于越哥心里怎么想的,我也说不上来。有些事情是听舒哥说的,有些是越哥喝醉酒后,自己说的。他爸妈很早就离了婚,在我看来,越哥从小就是个缺爱的小孩,却偏偏染上了重情的毒。一旦爱上,就义无反顾,像飞蛾扑火一样什么也不管,所以……”
“所以你怕他再重蹈覆辙。”田笑接话道。
江曾笑了笑,不说话。
“他没有读完高中也是因为那个女孩?”田笑问。
这话一问出,江曾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含糊不清道:“是,也不是。”他将调好的一款鸡尾酒推给田笑,“Gin Tonic,丰盈的杜松子香气和爽口的奎宁水搭配,宛若天成。”
田笑点了点头,却不着急喝,问:“那,他现在是在经营这家酒吧?”当初听高越说酒吧保安时,田笑就知道他在撒谎——哪有大晚上工作的人一连好几天不工作而去无聊地陪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跑步,这谎言不攻自破。
江曾拿纸巾擦了擦手,还是那一句:“是,也不是。”默了会儿,他又道,“其实越哥现在成天无所事事,找不到事情做。虽然他什么也不说,但兄弟们都知道,他很孤独。这里不是他该呆的地方,他应该像舒哥一样,读一所名牌大学,然后出国深造,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无奈地耸耸肩,“但是我们一个个都是没文化的大老粗,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干看着。”
无所事事,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时间来逛校园,陪我跑步,看病,吃饭……田笑不会喝酒,更不懂酒,江曾后面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神色痴痴地看着酒杯里的碎冰,若有所思。
她想到了苏茜笑得合不拢嘴的那个酒吧名字,好像就叫青青。
也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她盯着他的背影无端生出的一份孤独感。还有那一夜在操场上像脱缰野马一样狂奔的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田笑此刻满脑子都是高越,乱七八糟,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情绪在这渐渐拔高的气氛中越来越低落。江曾说的不多,但也足够她拼凑出一个不怎么完整的故事。
江曾就这样在旁边捣鼓酒具,也不再多言。
田笑回了些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知道什么叫做有惊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