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盼低声道:“听说碧桃原是苏少奶奶身边的大丫鬟。”
绮年和秦采不由得又对看了一眼——这是说郑瑾这个小姑欺压嫂子么?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恒山伯府大门外此时确实热闹。挑起的长挂鞭炮还未及放就被人扯下来一半,张家竟一气来了二十多人。两个哥哥拦在花轿前头,口口声声只叫捧出妹子的牌位来,叫新娘下轿先拜过再说。张家老太太由儿媳扶着,哭得捶胸顿足,嚷着叫把那欺主的刁奴拖出来打死。
四周本有些来道喜撑场面的郑家亲友,更多的却是看热闹的,这时候也乱了套。郑瑾看得又气又怒,在门里高声喝问道:“前头少夫人已经去了一年了,人去时你们不说什么,只顾拉了嫁妆走,如今新妇要进门了又来说人去得蹊跷,分明是来闹事的,还不打了出去!”
张家三太太原在后头站着,闻言便拔起嗓子喊道:“你们郑家仗着是伯府就欺人,我那侄女儿去时瘦得看着都可怜,不是你们欺凌虐待怎会如此!谁不知道郑家姑奶奶素来跋扈,谁家小姑会把自己房里的丫鬟往哥哥房里送?郑家就是这样的规矩?”
她心里是满心的不忿。当初郑少夫人病重,原是想将她的女儿嫁进伯府来做填房的,自己女儿才貌双全,张家人也都愿意,偏被郑家一口拒绝了。如今这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被别人占了,张家只拉回了郑少夫人的嫁妆。且这嫁妆这些年也花费了些,又因郑少夫人当初极喜爱秦苹生的儿子,做主将一些东西给了孩子,故而这嫁妆回到张家人手中时只剩下大半。
张家如今家境比从前是大大不如了,人口又多,恨不得把姑奶奶的嫁妆全部拉回去贴补了家里,谁知竟不能全得,心里哪能没有怨气?因此特特地捡了今天,以原配娘家的身份过来,存心是要给郑家添堵的。
张淳坐在轿子里,听着外头乱成一团,却始终没有喜娘过来让自己下轿,不由得有些烦躁道:“桃叶,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叶是她的贴身丫鬟,刚才虽未往前头去,听着旁边人的闲话也把事情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见张淳问便愤愤说了,又道:“姑娘别着急,二少爷和三少爷就在后头押轿,这就过来了,自然要跟他们讲理的。”
张淳听了不由得心头火起:“讲什么理!讲理他们就不来了!自己命薄死了,这时候倒要来闹我?快叫大哥来,营里叫些人来,将他们打了出去!”
桃叶果然转身要去,被另一个大丫鬟柳枝一把拉住。柳枝原是张夫人身边的丫鬟,已经配了人的,原要留在府里做管事媳妇。张夫人虽厌烦二房弟妹和张淳这个侄女,但到底是一家人,就将自己身边稳重能干的柳枝给了张淳陪嫁过来,并千叮万嘱,若张淳举止有什么不宜之处,务必叫柳枝劝阻着些。此时柳枝一听张淳要将事情闹大,连忙扯住了桃叶道:“姑娘何必理睬?这是郑家跟前头少夫人娘家的事,姑娘只要看着就是了。”
张淳怒道:“怎么看?吉时都要过了,他们再这样闹下去,难道真要我先向个牌位行礼不成?快去找大哥!”
柳枝死扯着桃叶不放:“姑娘!大少爷来了说什么?这是前头少夫人娘家和郑家的事,姑娘何必卷进去!”吉时这还没过呢,再说就是过了其实也没什么,未见得过了吉时这亲事就不吉利了,倒是前头那里吵得热闹,若张殊这时候出面该说什么?张淳本就是填房,在原配的牌位面前确实要行礼的,闹起来只会让张殊没脸。
张淳火星直爆:“什么说什么?全部都打出去!”
柳枝真是没了办法:“姑娘,那是世子原配夫人的娘家!”张夫人本来就不同意张淳去做这个填房,是张二太太自己硬把这事闹大,弄得张淳不嫁都不成了。填房夫人比原配本就矮了一头,就是说破天去,那边叫张淳给郑少夫人的牌位行礼也是规矩,张殊若真是叫人来把他们打出去,那就真成笑话了。
“原配又怎样!”张淳瞪起眼睛,“他们家里现在算什么?怎么能跟我们比?”
柳枝实在不知要说什么好:“姑娘是让大少爷也来仗势欺人吗?传出去姑娘的名声可好听?”就算二房不要面子,张殊还要名声呢。
“你老老实实守着姑娘!”柳枝不得不拿出张夫人身边大丫鬟的气势,指着桃叶,“我去寻二少爷和三少爷。若这里有什么不妥当的,都只找你!”
张淳火气直蹿,但柳枝虽然是个丫鬟,张夫人却许诺过三年后就放她一家赎身的,因此现在身契都不在张淳手上,又是张夫人赏下来的,可不是普通丫鬟可比,只能悻悻坐在轿子里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