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不能让三老爷把扬哥儿塞过来。别说扬哥儿是个不成器的,就算成器,人已经大了,养也养不熟的!依老奴看,还是挑个年纪小的,若不记事的最好,慢慢地养,大了自然跟太太和姑娘亲。”
绮年慢慢摇摇头:“母亲没有精力去抚养一个小孩子,便是养得大,也太晚了。”倘若再往前几年,吴氏身子好的时候,周二老爷也还没有去世,过继一个小的来,到现在也六七岁了。她可以晚一点出嫁,就说再拖上五年吧,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勉强也可以撑得起事了。
可是现在却不成。抱个一两岁的来,纵然她拖到十八九岁再出门子,也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顶什么事?三房要耍心眼,仍旧会受人欺负。更何况养一个孩子得花多少精力?吴氏现在……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承担不起了。
“娘,有没有想过我们回京城去,依着舅舅住呢?”绮年仰起头,看着吴氏苍白消瘦的脸,鼻子微微有点酸。要是离开了成都,那就再也不用担心三房找什么麻烦了。
吴氏怔了一怔,这却是她从未起过的念头。在她心中,丈夫、公婆,都葬在成都,这里又是夫家的老家,她自然也该携女儿住在此处。若是女儿能够招婿入门那自是最好,若是不成,也该在本地找个相当的人家,细细选一门亲事。至于回京城去依着兄长过活,却是从未想过。
“这,这如何使得?你祖父祖母和爹爹都在此处……”
绮年暗暗叹了口气:“若是如此,那只怕——过继之事得立刻操办起来了。”否则三房不肯罢休,后头的麻烦还多着呢。
吴氏不由得又落下泪来:“也怪我肚子不争气,你爹爹身子又不好,到底没能生下一个儿子……这过继来的,不是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也不知养不养得熟……”
“娘也不必太担心了。”绮年打起精神细细劝着吴氏,“如今一来是为了给父亲日后承个香火祭祀;二来也为免了三房总打咱们的主意,依女儿看,倒是选个年纪大的好。只要人懂事,日后礼节到了,也就罢了。横竖娘有自己的嫁妆,尽够吃用。哪怕不住在一起呢,第一要紧是绝了三房的纠缠,娘也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娘的嫁妆将来都是要留给你的。”吴氏听了这番话,越发伤心起来,“我的儿,难得你这般懂事,若是个儿子,娘便什么都不必操心了。”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处啊……绮年只能劝慰:“娘万不可再伤心了。如今衣食无忧,又有女儿陪着,只要离了三房的纠缠,自家一心一计过日子,可不是神仙一般么?”
吴氏好容易收了泪,接过如莺递来的帕子轻轻按着眼角:“罢了,横竖这家里的田地店铺都是我的嫁妆,也就是这处宅子是你爹爹置下来的。将来我的东西都留给你,这宅子我与你爹爹住了十余年,折了银子给他们便是。”
绮年苦笑。吴氏要么是说不通,要么一说通了又是完全撒手不管的模样,这性子——亏得周家二房人口简单,周二老爷母子也都是敦厚之人,若是嫁了个妯娌叔伯满堂的高门大户,只怕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娘,可不能这般说,能挑还是要好好挑挑,至少也找个厚道知礼的,将来一是不要断了父亲的香火祭祀,二也要孝敬您才是。”绮年说着,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您看——七房的立年哥哥如何?”
如果不是今天在大门口看见周立年,绮年未必想得到。平日里吴氏是不出门的,绮年一个小姑娘,没有长辈带着更不好出门。也是成都地方风气开放些,才能带着丫头嬷嬷们跟年纪相近的小姐们聚一聚,若是换了京城那等格外重礼法的地方,这也是不允许的。至于熟悉各房的兄弟们,那更是不可能了。亲兄弟尚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更不必说堂兄弟了,都是要避嫌的。
不过,一想到周立年,绮年就觉得这真是个合适的人选。七房有两个儿子,且都已经成年,过继一个还是匀得出的。相比之下,三房只有一个周扬年满了十六岁,下头虽有一个儿子,却只五岁,养不养得大尚未可知呢。不过在三房眼中,周扬年即便过了继,也仍是自家的儿子,并不是把儿子让出去,只是把二房的产业圈到自己怀中罢了。
七房亦是寡母,想来与二房同病相怜,这些年又没少受二房的恩惠……说起来,七房穷苦,若是周立年过继过来,以二房的产业,供他读书并无问题,日后也可补贴他的兄长周成年,若是兄弟两个都能考了功名,二房和七房也就都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