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腾冷嗤道:“那不就是侯恒苑的得意门生吗?小皇帝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想得倒是美。咱们最好趁吴营还没回京,明日就在朝堂上把大理寺卿的人选定下来。”
梁王点头,眉眼慈和地看向楚璇:“你辛苦了,我与你舅舅们商量了,这些日子皇帝和校事府都盯着内宫,我暂且不往里派眼线了,你回去后好好调理身子,皇帝那里的事都打听就打听,也别强求。”
楚璇恭顺应下,却听萧腾道:“自打先帝驾崩,这校事府本都成摆设了,这几年倒在皇帝陛下的手里又活泛起来,跟条疯狗似得,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咬人——说起来倒是蹊跷,好几回咱们准备着要算计小主人,可都被他轻而易举给化解了,就拿这一回儿来说,咱们打算让二弟入宛,皇帝倒好像提前知道了似得,开口就要上宛仓。别是咱辛辛苦苦往他那里塞眼线,人家也有样学样,悄悄地也往咱们身边安插了眼线。”
萧腾似是触到了要紧处,眼睛一亮,道:“若真是这样,那必是父亲身边受倚重信任的人,不然他知道不了这么多,也知道不了这么快。”
楚璇淡定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心道她这位大舅舅可真不愧是心机深沉、足智多谋之人。她昨夜睡不着,把这些事细捋了一遍,反复揣摩萧逸这些日子的表现和他说的话,觉得他就是提前知道了外公想让萧鸢屯兵宛州。自打藏毒一事败露,不,或许更早,他的每一步路都是在阻止萧鸢入宛。
思来想去,除了他在外公身边安插了可靠内线,几乎是没有别的可能了。
在众人的沉默中,萧鸢揶揄道:“父亲最倚重信任的人都在这儿了,除了大哥,我们几个哪个没在这皇帝的手底下吃过亏?要真有内线,我看大哥嫌疑最大。”
萧腾瞬时阴沉下脸,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上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行了。”梁王没耐烦地瞥了眼他们,冲楚璇道:“你尽早回宫吧,在王府待久了怕是咱们那位小主人又要多心。”
楚璇颔首,盈盈施了一礼,退出来。
内侍和冉冉在花苑外等她,说已套好了马车,随时可以摆驾回宫。
楚璇想着方才的事,仔细看了看身边的内侍,他挺眼熟的,记忆里常在御前行走,且年岁不轻,看上去很有资历。
两人一路出府,楚璇斟酌着问:“从前有个禁军统领,叫徐慕,内官可知道?”
内侍道:“那是陛下的义兄——什么义兄,人家起码大了陛下二十岁,听说有个孩子比陛下也就小个三四岁吧,陛下当年也是少年心性,不拘小节得很,认了人家当义兄不说,还要当人家孩子的义父,当真是有趣得紧。”
孩子……小三四岁……那不是跟她差不多大。
楚璇眼珠转了转,接着问:“你见过那孩子吗?”
内侍摇头,忖了片刻,神情幽秘:“听说徐大统领家宅不安,孩子还没出生夫人就跑了,他找了许多年,听说最后是找着了——哎呦,娘娘,您慢点。”
楚璇一时没留神,被府前石阶绊了一下,内侍和冉冉忙上前来搀她。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看那浮雕祥云纹的石阶,有一瞬的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剖开了尘土飞跃出来,在她脑子里一晃而过。
……她应当是见过徐慕的。
那时萧逸摆驾回宫,她跟出来送他,有一个很高大的男人走上前来弯身跟她说话。
“璇儿,你是璇儿吧,你都长这么大了……”说着说着,眼睛还红了。
印象里他很高大健硕,穿着赤色两裆铠,戴着翎羽盔,那时的楚璇不认识,可现在她时常见,那就是禁军的装束。
紧跟在萧逸身边的禁军,除了徐慕还能有谁。
好像那个时候他还说会再来看她,可惜自打那次见面后没几个月,他就死在了邵阳,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却也是最后一次。
楚璇心里像堵着块硬石,一直到回了宫还觉闷得慌。
自打她出梁王府便派人快马往宫里送信,她这个时辰回宫想来热茶热饭都备下了,可一推长秋殿的门,见里面宫女内侍齐整地立着,萧逸坐在案桌后,悠闲地摇着玉骨折扇。
一见楚璇进门,萧逸那墨珠儿似的眼瞳霎时亮了亮,透出期许已久的光芒,合上折扇像是要冲出来,迫不及待要抱一抱,要亲一亲,但刚一抬身骤然想起什么,一顿,又缓缓地收敛了回去。
“咳……那个你收拾收拾,尽快搬出长秋殿。”
楚璇眯起眼,目光锐利地把看上去冷淡至极的萧逸上下打量了一遍,面无表情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