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在楚璇刚入宫时,他母后没有把她当回事。
“那小姑娘美是美,可咱们陛下是个小混蛋,不过图一时新鲜,宠着她哄着她罢了,等腻了自然就丢开了。”
她一直等着萧逸腻了楚璇,她好腾出手来把这梁王派来的细作整治了,等了整整三年,萧逸也没腻,还转了性似得,大有要为楚璇废置六宫的架势。
萧逸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有一段时间他怀疑自己被楚璇下了蛊,又被他母后鼓捣得怀疑她会妖术,特意从库房取了僻邪镜来照她,妖精没照出来,反换来楚璇一顿白眼。
这小美人娇滴滴的,既承不住大力气,也不经揉捏,还爱哭,哭起来没完没了,他好歹是个皇帝,好面子,可只要把楚璇弄哭了,他那天子颜面就得被他自己扔到脚底下,反反复复地踩。
赔不是,瞎许诺,还得再贬自己一番,总之啊,他还有什么面子,那玩意早离他而去了……
除了娇气,她还蔫坏。
两人都年轻,萧逸就算比她大几岁,可向来唯我独尊,底下人见了他都是唯唯喏喏,太后又惯着,养成了一身霸王习性,动不动就爱犯狗脾气。楚璇也不是个受气的主儿,她从前在梁王府挨了些欺负,可背地里总要找补回来,而且挨的欺负太多,找补的太多,找补出经验来了,手段很是老道高明,是让萧逸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皇帝陛下起先不知道,狠挨了几回整治,恼羞成怒,要跟楚璇算账,谁知楚璇那双眼就跟泉水堆起来的似得,说哭就哭,哭得委屈,哭得梨花带雨,末了,还要抹着泪眼往萧逸怀里钻,那无辜的模样儿,跟他才是个恶人似得。
这么多来几回,萧逸也认命了。
他不信前世今生,只知道这一辈子,他亏欠了楚璇许多,她自出生后十几年的波折委屈,她寄人篱下的孤苦无依,全因他而始。
或许天道亘古永存,无声无息间左右着人间情愁,要让他把欠了的都还回来。
萧逸猛然惊醒。
天已经亮了。
一缕霞光自九重天落入宫闱中,逆着光芒远远看去,台阙琼阁浮延相叠,静跃在晨光微熹的云间,宛如一幅着色浅淡的画作,雍容华美。
他沉浸于梦中旧时光,一时没回过神来,些许怅然地抚着枕边睡梦中的楚璇,恍惚道:“璇儿,你怎么会想到呢,你的一切苦难皆因朕而始,是朕亏欠了你。”
这话一落,仿佛睡得憨沉绵深的楚璇突然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看向萧逸,疑惑道:“您欠我什么了?”
萧逸:……
朕欠你命!朕迟早要被你这小妖精吓得英年早驾崩!
第17章 狐狸
萧逸沉默了良久,平缓着自己那‘扑通扑通’跳的心口,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几日经历的事太多,他太过放纵情感,导致刚刚一不小心在楚璇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
幸亏她没沉住气早早地睁开眼问他了,若是她没问,他兀自情思怅惘、抒发歉疚,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
他可真是荒唐得离谱了。
楚璇懒懒地睨了一眼神情幽深难辨的萧逸,也不再追问了,只是跟着他缄然片刻,低低哑声道:“我有些难受。”
萧逸恍然回神,见她孱弱无力地阖上了眼皮,又重复了一遍:“思弈,我难受。”
萧逸这才意识到什么,忙探手去试她的额头,神色陡然凝重起来,翻身下床,朝着外面大喊:“高显仁,快去叫御医。”
御医给楚璇诊完了脉,楚璇已沉沉睡了过去,大约是烧得太厉害,略有些意识混沌不清,寐中总不安稳,嘴唇嗡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萧逸把耳朵凑过去听了半天,发现只是些破碎的断词断句,且停停顿顿,含含糊糊,根本听不出完整的意思。
破天荒免了一日朝,皇帝陛下就守在长秋殿,寸步不离。
诊脉的御医战战兢兢地回禀:“娘娘肺有阴寒,郁气深结,加之膳食不调,导致底虚,这是彻底伤了元气,一并发作出来了。”
御医偷觑了眼天子脸色,补充道:“所幸发作得早,若是任由病灶沉淀,久而不发,这身子都得虚透了,一旦发作,便是沉疴,如山峦倾倒,只怕凶险得很。如今这点症状,只要按时喝药,别着凉受寒,好好将养着,大约十日就会好转。”
萧逸脸色略有缓和,轻颔首,让内侍领着御医下去煎药。
他坐在床边,握着楚璇的手,思忖了片刻,把高显仁叫到了帐内。
“你去物色几个宫女、内侍,要来路正品性端的,五族之内都得给朕查清楚了,近些年同什么人联络得多,在宫里跟谁要好,边边角角都得挖出来,都弄明白了,据实上陈,朕要亲自给贵妃挑几个得力的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