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璇摇头:“他那么精明缜密,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楚晏忖了忖,也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他故意没有告诉我。”
楚璇漫然踱步,抚着碧绫帐,道:“陛下从来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他不告诉您,一定是他早就算计好了的。”
“可是……为什么啊?我们如此帮他,忠心耿耿,难道他还不信任我们吗?”
楚璇摇了摇头。
如果萧逸不信任她,就不会把虎符和玉玺交托给她,他不说,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她沉眉思索,心头倏然浮掠上一种猜测。
这种猜测是来自于她多年以来对萧逸的了解,并且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就是如此。
楚璇抬眸看向父亲,面容贞静,语气笃定:“陛下不肯说,是因为怕我知道了不肯走,怕我会以身涉险……就是这样,我的位置至关重要,若我肯冒险,兴许可以帮上他。”
楚晏被她这种猜测吓出了一身冷汗,忙上前抓住她的手,急道:“你不能做傻事,必须跟爹走,这就走!”
楚璇没有挣扎,任由他拉扯自己,只是稳稳站着,分毫不移,神色坚定。
“父亲,我不走,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舍弃他,若是没有了他,那我就算最后活下来,余生也不会有半分乐趣。”
楚璇目光莹莹,微笑着说:“我曾在冰冷深渊里苦苦挣扎,是思弈把我拉了上来,他抚平了我心中的伤痕棱角,给了我最温暖的爱,我愿意为他任何事,就像他,不愿让我为他冒半分风险,费尽苦心要让我离开是非之地一样。”
“我们待彼此之心都是一样的。”
楚晏的手隐隐发抖,恐惧在心底飞速蔓延,他颤声道:“可你是个女人。这权力争夺,尔虞我诈本就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女人就该躲得远远的……璇儿,跟爹走吧,爹求你了,过去十九年因为使命在身,我不得不伪装自己,无力保护你,你知道爹的心里有多痛多恨吗?我大概还能活几十年,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你,照顾你,不让你受一丁点伤害,把你失去的父爱加倍还给你,好不好?”
楚璇笑了,她上前抱住父亲,挚情道:“我从来没有怨过您,在我的心里,我的父亲是个大英雄,他刚勇正直、忠君爱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全是为了除国贼、铲奸佞。您没有做错什么,也不要觉得亏欠了我什么,因为上天已经补偿我了,他把思弈给了我,我很满足,也很幸福。”
楚晏嘴唇嗡动,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楚璇抢先一步,她的声音柔缓,带了浓浓的恳求,“咱们先按兵不动,静看时局如何演变。父亲,若您真得疼女儿,就答应我吧……”
这样的请求,这样婉婉的语调,这样坚决的态度,作为父亲,他还能如何?
楚晏不顾萧逸的诏令,没有带楚璇出宫,滞留京中,埋伏在梁王府周围,趁着萧佶巡视宛洛守军,乔装入府,把萧腾偷了出来。
其实事情原本不会这么顺利,他甫一入府便遇上了护卫查验,眼看就要露馅,关键时候是萧雁迟救了他。
萧雁迟没有逼问他的来意,只把他带到了安全处,让他快走。这一拖延,潜藏入府的暗卫顺利找到了萧腾,借着萧雁迟为楚晏开的方便之门,在他的眼皮底下把萧腾一并带了出去。
这期间宛州不断传来战报,封世懿和常景率军扫清了乱兵,已拔营回京。
萧逸本意是想把战场定在宛州,可萧佶不上钩,便只有在稍事休整后,疾速拔营回京,因为耽搁得越久,变数越大,不知萧佶还会使出什么阴损招数。
这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回京,势必会在城郊遭遇上宛洛守军,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萧佶都不会让萧逸顺利回朝。
在硝烟弥散,烽火燃烧的境况里,长安中谣言四起,遇风而长,没有几天便遍布街头巷尾。
人都说,皇帝陛下已经遭遇不测,封世懿和常景暗含祸心,秘而不宣,是为了率大军回长安夺权。
这话初初传入宫城,楚璇便知道是三舅舅的阴谋。
可这阴谋太经不起推敲,因为只需等大军回銮,萧逸亮亮相,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但楚璇很快就想通了。
三舅舅根本不会让萧逸有亮相的机会。
只要大军抵达长安,他就会立刻命以逸待劳的宛洛守军截杀之,到时一片混乱,萧逸这真龙天子根本无法突出重围示真龙颜,甚至萧佶还会暗派杀手混在大军里,趁着乱战取萧逸性命。
他把封世懿和常景污为叛臣,就是为自己派兵迎战北衙军和崖州军立名目。
到时,就算此事有疑,会引来多方猜忌,可皇帝已经死了,明面上萧佶又是斩杀叛军的功臣,根本不会有人能奈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