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各的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他还费这唇舌干什么,滚犊子吧。
楚瑾如今视他三舅舅为唯一的救命稻草,放眼整个京城,除了他三舅舅,还有哪个人是他能找的上,且还能在楚璇面前说上话的?
因此他便日日徘徊流连于梁王府门前,掐准了下朝还家的时辰等着逮他,这般动静,不消几日就传进了宫里。
萧逸将奏疏往下移了半寸,露出两只漂亮的凤眸看向面露忧色的楚璇,咬牙道:“这好办,我派人揍他一顿儿,打断他的腿,看他还能不能这么死缠烂打。”
楚璇摇头:“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人人都会知道我放逐关押了自己的妹妹,打了自己的哥哥,如此枉顾亲情人伦,必会沾一身污名。”
萧逸笑道:“你如今还挺在乎名声的。”
楚璇支着脑侧看向他,喟叹道:“我昨天还想着,要不干脆见一下兄长,把事情都跟他说明白了。可仔细一想,这里面牵扯到萧鸢的死,牵扯到宛州,牵扯到父亲的身份,又不能都跟他说。除去这些……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少年劫难,我也是着实跟他说不出口。”
萧逸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鬓发,脑筋却格外清醒:“你母亲知道,可看样子,你母亲也没有说,希望她是顾念你的名声,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吧。”
楚璇仰头看向萧逸,目光清澈得让人心碎:“可她为什么要让兄长这样来逼我?我没有杀楚玥啊,这比起她对我所做的,比起她想要我的命,我不知仁慈了多少。为什么……”她目光一散,上身摇摇坠坠,一头扑进了萧逸的怀里。
萧逸忙将她捞出来,扶着她的头,见她眸子黯淡,脸色苍白,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温度,满脸焦色地问:“璇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御……”
楚璇抬手捂住他的嘴,把即将出口的‘御医’二字摁了回去,疲弱无力地道:“没事,我只是头疼,可能没睡好,你把人招来闹哄哄的,我的头会更疼,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萧逸忙把她横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拉过被衾给她盖上。
守在床边,却见楚璇久久不闭眼,萧逸低头忖了忖,微微笑道:“别说这些糟心的事了,说件高兴的事。韶关大捷,萧雁迟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
楚璇勾了勾唇,却闭上了眼,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嗡嗡道:“我不听,不听。你每次自己先提他,可提到最后又要吃醋,又要折腾我,我现下身子弱得紧,经不起你折腾……”
萧逸一愣,旋即笑道:“胡说,我才没那么小心眼。”这样说着,却也还是不再提了,脱掉靴子翻身上了床,将楚璇连人带被地拉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拍着她的背,把她哄睡了。
楚璇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萧逸那温柔低沉的嗓音:“本以为是你的家事,我不该多管的,可看样子不管不行了……”
这一觉醒来,她还以为是梦寐中的幻觉,却不料楚瑾当真隐了声息,不再闹事了。
连消停了好几天,楚璇开始不安,心道就算被打断了腿也不至于一点动静儿都没有了啊,难道萧逸一怒之下派人把他给杀了?
她忐忑不安地问出了口,岂料萧逸只淡淡一笑:“他是你爹唯一的儿子,是你们楚家的独苗,我难道会让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绝后吗?我只是派人警告他了,楚玥没死,我也不会让她死,可若他再这样闹下去,那楚玥是死是活就不一定了。”
其实当初留下楚玥这条性命,不是因为萧逸仁心泛滥,而是他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人活着,是他手里的筹码,人死了,事情就会闹大。
且不说楚晏刚刚在宛州站稳脚跟,不能再经波澜。单说楚璇,若是家里人闹到她跟前,三言两语说不清,不知又要给她招来多少麻烦。
如今这番安排,也算是得益于当日的未雨绸缪。
料理完家事,还有国事那块硬骨头得啃。
萧雁迟是打了个胜仗,可阿史那思摩却安然无恙,率残军逃回王庭。
萧逸虽然从来没有亲征过,可不代表他不懂排兵布阵,萧雁迟每一步的行军方略、作战部署都会八百里加紧送到长安,放在他的御案上,他看得太明白,阿史那思摩之所以能逃过一劫,除了是萧雁迟放了他,绝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该早料到的,这样一个稚嫩少年,哪怕再善良热血,终于甩不开梁王府的钳制。
但到底是收复失土、戍边有功,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该封赏的还得赏。
萧逸却没想到,萧雁迟以‘祖荫之封,难以服众’之由,把御赐的赏全都退了回来。更是在凯旋之后便谢绝外客,闭门不出,那份内敛低调的劲儿,跟当年打了胜仗回来恨不得把整个长安都掀了的萧鸢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