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璇敛眉思索了一番,陡然想起萧鸢曾经说过的话:“萧鸢说……胥朝新登位的胥王与梁王私交甚好,是他为梁王招募私军提供钱粮。”
萧逸道:“我早就派人查过这个胥王秦怀仲,他在登位前曾是胥朝槐林南院一品军侯,血统纯正但实力不足,自登位以来胥朝的朝政便把持在丞相秦攸的手里,他自身尚且难保,不可能顾得上梁王。萧鸢跟你说是他,不是在胡扯就是连他也不知道这个背后人到底是谁。”
楚璇皱着眉思考良久,道:“可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杀徐统领?既然他一直躲在梁王背后,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从暗处走出来?”
此问一落,马车骤然而停,楚璇掀开帘子一看,外面暮色四合,罩着琼台瑶阁,黛山芙蕖。
他们已经回宫了。
明明萧逸口口声声要带她出去玩,到头来却又给她灌了这么多沉重的秘密。又不知为何,楚璇消化了真相之后却不觉得沉重了,反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她的夫君和父亲其实从来都是一个阵营的,这真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
自从她与萧逸交心以来,就经常做噩梦,梦里不是萧逸把她爹捅死了,就是她爹把萧逸一巴掌拍死了,那滋味真是……谁经历谁知道。
“你爹可能真得想一巴掌把我拍死。”萧逸脱了外裳躺在绣榻上,歪头看向在妆台前梳头的楚璇,“四年前,我跟他说我想娶你,他当即就要上来跟我拼命,还说‘我给你卖命,你惦记我女儿!’,要不是老师拦着,还真不好说他会不会打我。”
楚璇噗嗤一声笑出来,刚刚描画过的远山眉峰轻轻翘起,与眼角的一点绯丽的胭脂相映,说不尽的妩媚风情。
萧逸懒散地翻了个身,朝她勾了勾手指:“你过来,让我亲亲,亲完了我才能接着往后说,不然我这老男人记性不太好,想不起来许多。”
楚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萧逸自一出生就是出了名的神童,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他不是记性不好,是心眼太小,这茬还记着呢。
她放下梨花木梳,散着头发过去,被萧逸勾腰拢进了怀里,好一顿揉捏亲吻,才把气息全乱了的楚璇从怀里捞出来。
抚着她唇角化开的口脂,打趣道:“这几夜累着你了,本想今晚让你安生睡觉,可你娇喘成这样,分明是在勾引我。”
楚璇斜睨了他一眼,这人惯常无耻,最会得便宜卖乖。
萧逸观她眼角微挑,明明是清冷的神情,可胭脂晕染,杏腮桃眸,分明媚到了骨子里,勾得人心魂都好像飘了起来。
他把她的手搁在自己心口上,让那柔软如绵的小手抚着心口跃跃的跳动,笑道:“好了,不调戏你了,接着说。”
“年前骊山行宫那场波折,楚晏要把你偷出来,是背着我。我后来查出是他在背后捣鬼,才对萧雁迟重拿轻放。不管怎么说,他对我是忠心的,可好像对我这个女婿总是不太满意。”
楚璇一脸嫌弃:“你城府这么深,心机这么重,还对自己的外甥女起色心,诚然咱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可你做到这份儿上,哪个当爹的能对你满意啊?别说我爹,就是我……”
她声音渐低,止住了后面的话。
楚璇从来没有对萧逸说过,在十四岁以前,其实她还是很喜欢他这个小舅舅的,只是这种喜欢无关男女情爱,只是对一个一直关照自己的长辈,天然生出的崇拜与依赖。
可这种喜欢到了她要被逼着退掉还算满意的婚事,被逼着进宫,在明知他和梁王两方都各怀心思,在意识到自己是个以色侍君的棋子时,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还有萧鸢对她做的恶心事在前。
那是她的舅舅,这也是她的舅舅,从经历了被人撕光寝衣摁在榻上之后,她对于这些事就变得敏感至极。
那时毫不知情的萧逸还偏偏要跑过来对她表达爱意,更是撞在了刀口上。
可想而知,她在初进宫时,对萧逸会有什么样的看法。
若她是个在单纯环境里长大的女孩,在那三年里或许会早一些发现,萧逸跟那个色|欲熏心的萧鸢是不一样的。
可她偏偏是楚璇,是自小看惯了人情冷暖,世间炎凉的楚璇,心扉外裹着一层冰冷的硬壳,想要敞开,何其之艰难。
不过所幸,到底是敞开了,虽然晚了点。
萧逸低头看看窝在他怀里偷笑的楚璇,知在她心里好些事都过去了,便放下心,挠了挠她的头顶,道:“你是不是把我跟萧鸢那个王八蛋联想在了一起?我跟你说,从一知道那档子让人窝火的事,我就猜到了。”他不禁瘪了嘴,满是憋屈道:“我才知道,这些年我可真是冤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