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对金玉郎说道:“这位是连师长,小翠芳现在是他的人,你要是想捧这位角儿,怕是得往后等等。”
金玉郎听到了“连师长”三个字,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他本来就不是冲着小翠芳来的,小翠芳在不在没关系,连师长在就行。
段人凤的面相不善,段人龙也是话里藏刀,他飞快的瞪了段人龙一眼,先不和他们计较。
向着连师长一躬身,他笑道:“恕我失礼,不知道连师长最近回了北京,也没有携内子前去问候您老人家,还请连师长不要怪罪。”
此言一出,不但段氏兄妹一起向他行了注目礼,连师长本人也茫然起来:“你认识我?” 金玉郎又是一笑:“内子就是连二小姐傲雪,我们上个月举行的旅行结婚。
结婚之前,傲雪曾经提起过连师长,说是按照辈分,您是她的小叔叔。
当时我们有心送喜帖给您,可因得知您当时不在北京,我们又已经定了出发的日期,不能等待,所以才没有告知您。”
连师长思索片刻,没想明白:“不对呀,他家的姑娘不是早就嫁人了吗?” “您说的那是大小姐吧?早结婚了的是傲霜姐姐,内子是妹妹傲雪。”
连师长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二姑娘是吧?”他连连点头,显然是“真”想起来了:“二姑娘厉害,小时候我带她玩过,那小嘴儿,梆子似的,她爹娘都不是她对手。”
说到这里,他又打量了金玉郎:“你又是谁家的孩子?” “敝姓金,金玉郎,金效坤是家兄,先父——” 没等他把话说完,连师长再次恍然大悟:“你老子是不是金文舫?” 这话说得甚是无礼,但金玉郎也没法要求一位师长温良恭俭让,毕竟那是个武夫,属于丘八一流,虽然连师长看着完全的不像武夫,更像个浪不溜丢的老白脸。
硬着头皮一点头,他答道:“是,那是先父。”
连师长一拍桌子:“原来是金老先生的少爷,怪不得能当我的侄女婿。
金玉郎,金玉郎,好名字!”他含笑咂咂嘴,仿佛是把这个好名字给吃了,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又是金又是玉的,听着就有钱。”
说完这话,他抬头冲着金玉郎又是一乐:“那你得叫我一声叔叔了。”
鹰叨兔子似的,金玉郎一眼就叨住了连师长的那一乐。
他看出来了,连师长——往低了说是对自己有兴趣,往高了说是对自己有好感。
有好感是好事,他向来愿意讨人的爱,不过连师长这种人的爱不值钱,这种人滥情,滥爱情,也滥友情。
不似段氏兄妹,那两个家伙一贯无情,如天如地般的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这样的人动了情,那才是千金不换的真情。
但他还是像个乖宝宝一样,笑眯眯的向连师长唤了一声:“叔叔。”
连师长笑了起来,段人龙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含了一口唾沫要啐,但终究还是没有动作,段人凤冷森森的一翘嘴角,轻不可闻的从鼻孔里呼出了两道凉气。
而连师长亲亲热热的向金玉郎招了招手:“别干站着,过来坐。
你来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找小翠芳?” 金玉郎没劳小听差动手,自己从屋角搬了把椅子,然后坐到了段人凤的斜后方。
这回他一边是紧挨着段人凤,另一边是稍远些的连师长。
安安稳稳的坐定了,他转向连师长答道:“我如今在万国时报学着办事,小翠芳想在报上登几篇文章,请我过来商谈一下。”
连师长抬头问那小听差:“小翠芳呢?客人来了,他倒跑了?” 小听差愣愣的回答不出,于是连师长挥挥手,那小听差就带着曲亦直退了出去。
这回房内恢复了先前的局面,段氏兄妹加上连师长,以及一位帮闲模样的男子,继续桌上的牌局。
段人龙扔出一张麻将牌,忽然问对面的金玉郎:“你是上了妆来的?” 金玉郎一怔,抬手摸了摸脸,结果摸到了一手潮热。
原来他晒了一路太阳,晒得红了脸,这屋子里又闷热,他方才站着说了片刻的话,如今越发的气血上涌,看着正是粉面桃腮,嘴唇还通红。
金玉郎没回答,直接拉过段人凤的一只手,先用她的手背在自己脸上狠狠一蹭,又把嘴唇凑上手背晃着脑袋一抹,然后放开手对段人凤说道:“你看看我上没上妆。”
段人凤看看手背,手背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脂粉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