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效坤也笑了,笑得心神不定,他有时候觉得这个弟弟是个白痴,有时候又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书房里阴森森的,金玉郎从衬衫领口里挺出一截很白嫩的细脖子,于是金效坤的目光在他喉结上又打了个转,想象着自己忽然站起来卡住他的脖子,用不了半分钟,就能活活掐断他的气。
但是尸体如何处理? 站起来拍了拍金玉郎的手臂,他说道:“去吧去吧,我还有事要出门,回头我往报馆打个电话,知会一声,你明天就可以去,但是记住一点——”他竖起了一根手指,警告似的:“不许捣乱。”
金玉郎乖乖的答应了一声,又笑着道了声谢,然后转身离去。
金效坤注视着他的背影,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金玉郎时常会勾起他的杀欲,原来他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是妒忌这个弟弟,只以为自己是缺钱缺成了穷凶极恶,但在方才那一刻,他眼睛看着金玉郎,没有想到旧恨,也没有想到金钱,单只是想杀了他。
这欲望非常可怕,让他几乎毛骨悚然。
他是要在这社会上顶天立地活一辈子的,他不能再有这种邪念。
金玉郎离了书房,脑子里活动着一点尚未完全成型的阴谋诡计,心情挺好。
他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心情挺好”,在构思阴谋诡计的时候,也只像个小学生做算术题似的,不动感情的思索,想着想着还会走神,做不成城府深沉的野心家。
抬头望了望天,他见天光尚早,便想去找段氏兄妹。
走出几步之后,他叹了口气,感觉有些疲惫,应该回房睡一觉,可是转身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他的院子里如今有了太太傲雪,不再是他独占的天地了。
于是他强打精神,还是决定去找段家兄妹。
金玉郎开汽车前往了自己那处不为人知的私宅——现在已经变成了段宅。
他不大确定那两个姓段的此刻在不在家,在家是最好,不在家也没关系,他可以随便找间屋子,先睡一觉。
慢悠悠的将汽车开进胡同,他隔着挡风玻璃向前望,忽然有点犯糊涂,怀疑自己是走错了路,定睛又看了看,他才确定了自己没错。
自己方才之所以会犯糊涂,是因为那处宅子门前变了模样。
先前这座宅子总是大门紧闭,门前相当的肃静,如今两扇大门大敞四开,檐下还悬挂了两盏宫灯式样的电灯,傍晚时分早早的通了电,将门内门外照得雪亮。
将汽车靠边停了,他哈欠连天的下车进门,门内摆着一条长凳,长凳上坐着个直眉瞪眼的小伙子,一见了他就站起了身,做了个阻拦的势子,这时,先前的老看门人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先是向着金玉郎问了安,随即告诉那小伙子:“你不认识,这是咱们二爷。”
小伙子立刻柔和了面目,陪笑向金玉郎弯了弯腰。
金玉郎莫名其妙,问老头子道:“怎么回事?” 老头子答道:“二爷,是这么回事,段大爷和段二小姐这两天招了些佣人进来,要不然连个烧水的人都没有,没法过日子。”
金玉郎捂嘴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了来。
兄妹二人这么干是对的,家里没有佣人的话,确实是没法过日子。
抬头瞧见前方正房灯火通明,他来了精神,心想看这个架势,自己不虚此行,那两位应该是都在。
大踏步走向正房,他走到半路,忽然感觉不对劲。
房中传出了笑谈声音,分明是有外人,而且外人的人数还不少。
加快脚步进了正房堂屋,他进门时几乎被扑面而来的烟气熏了个跟头,抬手在面前扇了扇,他觅声转身一掀墙上门帘,帘后的屋子本该是间卧室,如今正中央添了一张牌桌,四人围桌而坐打麻将牌,靠墙的床上还躺了一对男女,正在吞云吐雾的吸鸦片烟。
桌旁四人闻声回头望向了金玉郎,其中一人面朝着他,正是段人龙。
段人龙嘴角叼着一支香烟,险伶伶的要掉不掉。
两只眼睛盯着金玉郎,他有点生气,因为金玉郎这是度完了蜜月才回来的——先和新太太在青岛玩了一个多礼拜,然后再回bj找自家妹妹陪他继续玩,合着好事都成他的了,他在哪儿都不寂寞。
生气之余,他又有点欢喜,欢喜的原因倒是很简单:金玉郎回来了。
他半喜半怒的盯着金玉郎,没起身,也没出声,同时单手扔出了一张牌。
金玉郎等了片刻,见他竟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开了口:“我回来了。”
段人龙想要回答,然而刚一开口,嘴角的香烟就落了下来,正好掉到了他的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