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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 王(242)

他自以为是的清醒着,偶尔会没来由的抽搐,抽搐的时候大概是非常的痛苦,因为他会无意识的呜咽出声。段人龙和段人凤过来看他,正好赶上了他的抽搐和呜咽。段人凤的双手在披风了动了动,是下意识的想要伸向他,可因为哥哥就在身旁,所以她强忍了住。

“他是不是……不行了?”她问。

段人龙摇摇头:“不知道。”

“军医说他不能吃也不能喝。”

“再等两天,要是两天后还这样,我就给他个痛快。”

段人凤垂眼看着金玉郎,她感觉自己看的不是金玉郎这个人,看的是自己那一段有着爱情的岁月。那段岁月现在变得如此不堪,扭曲肮脏,被血和灰尘糊着,瘫在一副破门板上。或许根本不必再等两天了,也不必再管那个孩子的下落了,现在就把这一切都结束了吧。

她心里是这样的想,但是从来到走,她一个多余的字也没说。

如此又过了两天,段人龙并没能给金玉郎一个痛快,因为金玉郎已经可以喝粥了。

他时常呕吐,但也有不呕吐的时候,留在肚子里的几口粥让他渐渐还了阳,他一点一点的恢复了记忆,眼前时而黑暗时而迷蒙的世界,也渐渐的恢复了清晰。

在想起了陆健儿的最终下场之后,他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陆健儿活着的时候,金玉郎恨死了他,提起他这个人,想到的全是坏处;如今他死了,金玉郎又记起了他的好处,然而思来想去的躺在门板上,他始终没有动感情。

不但对陆健儿不动感情,甚至见了段人龙,他也照样是无情无绪,甚至都没有怕。为什么不怕,他不知道。

他心中空荡荡的,忧思喜怒悲恐惊全没了,他想怕也无法怕。靠墙坐在门板上,房里连个火星都没有,他的御寒工具,就是身上披着的一条脏毯子。他腿上也有伤,不敢蜷缩,只敢长长的伸着。段人龙站在他面前,低头瞟了一眼他的腿,心想这腿一定是相当的细,因为乍一看上去,裤管里几乎像是没东西。

“知道为什么留你一条命吗?”段人龙问他。

金玉郎抬头看他,脖子没力气,抬头也抬得艰难:“不知道。”

“我问你,那孩子你抱哪儿去了?”

金玉郎先是被他问住了,随即想起来:孩子在白小英家里呢,白小英还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金宝儿。

“你要孩子?”他的声音很轻,是虚弱的一股小风在吹。

“对,你告诉我孩子在哪儿,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你派人送我回北京,我亲手把孩子交出来。”

段人龙没想到他还敢对自己讨价还价,简直有点惊讶:“胆子不小啊,还向我提起条件来了。”

金玉郎看着他,不言语。

段人龙和他对视了,暗暗感觉他像是有了点变化,先前的金玉郎有着莫测的情绪,孩子一样喜怒无常,现在的金玉郎则是只剩莫测,没了情绪。

他不知道金玉郎又在搞什么鬼,不知道,也懒得猜测和奉陪。在金玉郎面前来回踱了两圈,他最后停了下来,说道:“小子,你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金玉郎想摇头,但是没那个力气:“你派人送我回北京,我亲手把孩子交出来。”

段人龙冷笑了一声:“看来,是真得给你尝尝罚酒的味儿了。”

段人龙叫来士兵,让他们把金玉郎扶起来绑在了一把椅子上。

房内终于有了一点热气,是士兵奉命送进了一只小炉子,炉中火炭殷红,段人龙把烙铁插进了炉火里,然后走上前去,一把撕开了金玉郎的衣襟。金玉郎怔怔的望着炉火,一点火光在他的瞳孔里跳跃。这种酷刑,他听陆健儿描述过,烧红的烙铁贴上皮肉,能把人烫得皮焦肉烂。他当时听着,只当是恐怖的天方夜谭,没想到今天那天方夜谭实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想自己得把它扛过去,金宝儿是他唯一的砝码了,在确保安全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个砝码交出去。

段人龙饶有耐心的等在一旁,等着烙铁烧红,也等着金玉郎魂飞魄散痛哭流涕——这小子向来和“硬汉”二字没有一分钱关系,比一般的大姑娘还娇,他知道。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金玉郎直勾勾的望着炉火,不但没有痛哭流涕,甚至连一点挣扎、一句哀求都没有。

他握住烙铁的木柄,将它从炉火中抄起来,然后走向了金玉郎。将烙铁头伸向了金玉郎,他问:“还是不说?”

金玉郎凝视了那冒着红光的烙铁头,凝视了片刻,然后闭了眼睛。他也认为自己此刻应该哭一哭闹一闹,也许示弱可以让他逃过这一场酷刑,可他就是哭不出来、也闹不出来。他想也许自己真的是被段人龙摔坏了脑子,他失去了他所有可爱的可怜的假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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