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瘦得没了肉,结果就是越发的相像,都是窄窄的一张脸,大大的两只眼,相互之间简直就是酷似。金玉郎早就知道自己和这位大哥长得像,可没想到会这么像,不由得盯着镜子发了呆,而金效坤见状,忍不住也回头望向了镜子,对着镜中一远一近的两张脸,他也愣了愣。
然后,金玉郎“扑哧”一声,笑了。
他这一笑,并非是心生喜悦,纯粹只是感觉此情此景很有趣,像个什么荒谬刺激的大发现。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感受告诉金效坤,然而金效坤亦有同感——他也认为此情此景荒谬、刺激。
金玉郎笑了几声就不笑了。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金效坤,他问道:“来见我干什么?总不会是想我了吧?”
金效坤答道:“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讲。”
金玉郎走到沙发椅前,一屁股坐了下来:“讲吧,我听着呢。”
“我确实是想过要杀你,因为我当时债务缠身,而你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大部分的存款,这让我非常的嫉妒你。”
金玉郎当然知道他是非常的嫉妒自己,不过自己知道和听他亲口承认,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他不清楚金效坤这是解释来了,还是忏悔来了,不过无所谓,反正手下败将的表演总是有趣的,不妨一看。
金效坤继续说道:“可从长安县回到家后,我很快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又舍不得我死了?”
金效坤沉默片刻,然后答道:“是的,我不想你死。这并不是出于兄弟之情,而是因为我承担不起这样深重的罪孽,我不能相信自己成了个杀人犯,杀的还是自己的弟弟。所以看到你活着回来时,我很高兴。”
金玉郎翘起了二郎腿,饶有兴味的仰脸看他:“可是钱没了呀。”
“钱是可以赚的,但如果人生有了污点,那就洗刷不掉了。”
金玉郎晃着脚,盯着金效坤不言语,因为金效坤这话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生污点”。人生污点大概就是做过坏事的意思,但是为什么要洗刷?
他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是明白了点:“怕别人知道?”
“是我自己知道。”金效坤告诉他:“我想做个问心无愧的好人。可我若真害死了你,我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问心无愧了。”
金玉郎听到这里,还是有些困惑,半笑半疑的反问:“做贼心虚?怕我闹鬼?”
金效坤听到这里,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疲惫的一笑:“你这是什么脑子,怎么就是听不懂我的话?”
金玉郎向后一仰,窝进了沙发椅里:“我懂,你先是想杀我,杀完又后悔了。可你杀都杀了,后悔又有什么用?我也就是福大命大,要不然就不是今天这个局面了。”说着他一晃小腿,腿长,这一晃正好能顺势踢上金效坤一脚:“这条腿瘸了?活该,报应。”
金效坤横挪了一步,在旁边的沙发椅上也坐下了。双手搭在手杖柄上,他低头看了自己的右腿:“我承认,是报应。”
然后他抬头望向了弟弟:“对不起。”
金玉郎半闭了眼睛,微微一笑:“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把你的心上人、我的前太太、连傲雪嫁给了别人。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大关系,原来一个是大伯子,一个是弟媳妇,都不耽误你们相好,如今那个施新月没本事没脾气的,更拦不住你们了。”
“你误会傲雪了。”
金玉郎睁开眼睛:“没误会!”
“我和她是清白的。”
“对,清白,两个人一起去长安县,生怕不能一起亲眼看见我死。”
“她不知情。我带她去,是想利用她,让她做个见证,证明我确实是全心全意的营救过你,你的死和我无关。”
金玉郎一耸肩膀,换了轻快的语调:“不必利用呀,反正她更讨厌我,更恨不得我死。如果提前知道你去长安县是为了杀我,她一定高兴得要在路上唱歌呢。”
金效坤听到这里,第一次发现了金玉郎的问题:金玉郎似乎只有动物式的爱恨感情,而完全没有人类的理智与控制。金效坤不明白这个弟弟为何会长出这样一副心肝肚肠——他甚至都不只是简单的冷血。
“玉郎。”他勉强自己继续的向他解释:“无论是嫉妒还是讨厌,都不是杀人的理由。我要杀你,是我有罪。可傲雪真的是完全不知情,她是无辜的。你可以怨她不爱你,但你不能误会她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