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郎忽然从毛毯里向他探了探身:“喂,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施新月立时抬了头:“没有!”
金玉郎缩了回去:“看你对她这么热心,我还当你是看上了她。你要是看上了她,因为你是我的人,我就把她送给你,让你高兴一下。可你既然没看上她,救她只是想发善心做好人,那我可就不能听你的了。”说到这里,他抿嘴一笑:“我恨她,我要把她卖到莲花河去。”说着他扭头望向施新月:“知道莲花河是什么地方吗?”
施新月摇了摇头。
“那是个土娼窝,最下等的窑子。像她那种谋害亲夫的毒妇,到那里安家是最合适的了,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活活的乐死她。”
金玉郎说到这里,自己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施新月直视着他,忽然感觉他很陌生——他并未将金玉郎视为圣人,金玉郎是可以为非作歹的,纵然为非作歹了他也会无条件的支持他,然而金玉郎不该这样淫而邪的发笑,金玉郎应该是个——是个——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金玉郎,总之他印象中的金玉郎是个少年,少年应该是什么样的,金玉郎就应该是什么样的。极力的将金玉郎的笑声忽略掉,他开了口:“早知如此,我昨日就不该救她。”
“该。”金玉郎拖着虚弱的长声:“怎么不该?我给她安排了这么好的去处,要是让她随便投河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他的黑眼珠滴溜溜一转,瞥向了施新月:“我该谢谢你。”
施新月发现他不但语气淫邪,甚至连目光都变成毒辣的了。这样的金玉郎他招架不住,他须得低下头避开他,方能说话:“那么,金先生,如果我愿意要她呢?您是不是就肯放她一马了?”
此言一出,汽车内安静下来。施新月等不到金玉郎的回答,于是目光顺着那毛毯起伏的轮廓向上走,最后,他和金玉郎对视了。
原来金玉郎一直在审视着他。见他抬了头,金玉郎开了口:“我心里有点难过。”
他登时疑惑的“嗯?”了一声。
金玉郎说道:“我知道,如果我一定不许你管这场闲事,你也会听我的话,但那不过是因为我救过你的命,你不好公然的反抗我而已,你是迫不得已,不是心悦诚服。在你心里,你爱那个女人,胜过爱我。”
施新月感觉他这话说得有点问题——话的意思,他懂,但是遣词造句上面有点古怪,什么“爱”“不爱”的,好像他们在闹一场三角恋。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国文先生了,金玉郎爱怎说便怎说,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要紧的是金玉郎误会了他,他并不是见色忘友之徒,他只是想救她一命,而且是能救则救,并不是非救不可。
可是赶在他要解释之前,金玉郎又说了话:“我答应你。”
他一怔:“您——”
金玉郎不听他说话,径自把头转向另一侧的车窗,叹息似的咕哝了一句:“我对你太好了。”
施新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真把连傲雪给救回来了!
金玉郎没说错,他对他真的是太好了。他那么的恨连傲雪,可就因为他施新月的一句话,他便放弃了对她的报复。无声的松了一口气,他望着金玉郎的后脑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扑到他的脚下匍匐跪拜,又或者是张开双臂抱他一下。
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激荡的情绪被他压在心底,他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谢谢金先生。”
金玉郎在心里回答:“哼!”
傲雪被那七手八脚放了开。
这个时候,她一身的傲气彻底消散干净了,被人推搡到金玉郎面前时,她一味的只是哆嗦。施新月下了汽车,车门关闭,金玉郎为了保暖,只打开了车窗。飞快的瞟了傲雪一眼,他收回目光,说道:“施新月,你说吧。”
施新月不看傲雪,对着地面说了话:“连小姐,金先生说,如果我肯……我肯要你,那么他就把你送给我,不卖你了。我没和你商量,直接同意了。”
傲雪被那几个大汉吓了住,听了这一番话,她没愤怒,甚至也没惊讶。一切条件都好说,只要别让那些流氓把她抬走就好。
金玉郎这时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应该办一下吧?要不然,施太太没名没分的,万一哪天我一高兴,又把她卖了,也说不定。”
傲雪现在简直不敢正视金玉郎,而施新月也不知道金玉郎这是在调侃还是在威胁,糊里糊涂的只能点头:“是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