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在一起,那他这十四年的光阴简直活成了一片空白。他是那样的清闲富有,唯一的事业就是爱情——回首往昔,只有爱情。
他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纵算失败,也要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陆克臣以攻为守,在报纸上对着聂人雄连骂三天,又放出话来,要去法院告他诽谤。费了无数的心思与口水,他终于把丑闻转化成了闹剧。观众们看了个出奇的热闹,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第20章
在一个雪霁初晴的午后,聂人雄回到了承德。
两队骑兵左右夹住车队,沿着大街往督军府走。聂人雄扭头望向窗外,本来想要观赏承德风光,然而看来看去,车窗外面就只晃着一只大马屁股。好容易等着那马走了,新的马屁股又补了上来。
他叹了口气,转向前方。右臂伤处带着丝丝缕缕的痛意,幸好子弹没有击中骨头。
车队停在督军府大门前,副驾驶座上的田副官跳下汽车,后退两步打开后排车门。聂人雄裹着大氅探身下车,结果抬起头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小铃铛。
小铃铛系着一件水獭领子的长披风,单单薄薄、亭亭玉立。披风是黑色的,水獭领子是黑色的,蓬蓬松松的齐耳短发也是黑色的,只有她的小脸蛋洁白如玉。亮晶晶的黑眼珠子悠悠一转,她笑出一口小白牙:“干爹!”
聂人雄看她已经长出了大姑娘的个头,却依然还是小丫头的面貌,就忍不住笑了一下。迈步过去抬手一捏她的小尖下巴,他低声说道:“穿得像只黑燕子。”
然后他转向了旁边的孟、段、马三位师长,略一点头:“都来了?”
段世荣比较严肃,一挺身敬了个军礼:“沐帅过年好!”
随即是孟庆山笑呵呵的开了口:“嘿嘿,沐帅,过年好哇!”
马锦堂落了后,搓着手一弯腰:“沐帅,您过年好。”
聂人雄一皱眉头:“不喊司令,改叫沐帅了?”
三人一起点头。
聂人雄不置可否的一挑眉毛,然后侧过身去向小铃铛伸出了一只手。小铃铛下意识的抬手搭上他的掌心,他顺势合拢五指,领着她转身向前走去。
他现在心情不好,看着麾下三员干将有些碍眼,宁愿只带着黑燕子似的小铃铛进门。
小铃铛一进楼内,就把披风先解开了。
披风里面是一身光华灿烂的织锦长袍,直通通的套在她的身上,只在胸前和胯部有一点曲线起伏。欢欢喜喜的跳到聂人雄面前,她很得意的问道:“干爹,好不好看?”
聂人雄随便撩了她一眼:“好看。”
小铃铛见他对自己待理不理的,不禁有些失望。过完新年她都满十五岁了,按照虚岁简直可以算作十六。可聂人雄就只拿她当个小丫头看待。
扭扭捏捏的坐到聂人雄身边,她搭讪着又问:“干爹,北京好玩吗?你怎么住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年前就能回来呢!”
聂人雄扭头望向了她,见她睁着大黑眼睛凝视自己,像只小猫小狗似的,就想摸摸她的脑袋。不料抬手之际牵动伤处,疼得他当场吸了一口凉气。小铃铛见他神情有异,连忙问道:“干爹,你怎么了?”
聂人雄咬牙忍痛,片刻之后才缓过来。垂下眼帘望向地面,他轻声答道:“干爹和别人打架,胳膊让子弹蹭了一下。”
小铃铛登时大惊失色:“你受了枪伤?”
聂人雄一拍她的膝盖:“不是什么有脸的事情,不要声张。”
小铃铛立刻抬手捂住了嘴,呜噜噜的答道:“我不说了。”
在三位师长的陪同下,聂人雄无情无绪的吃了一顿晚饭,顺便讲述了京城情形。三位师长平日看他少言寡语,像只闷葫芦似的,万没料到他这趟进京,不但能与马总长结成同盟,而且还和山东的段督军拜了把子。审时度势的一挑大拇指,三人齐声恭维:“沐帅高明!”
聂人雄忍着右臂疼痛,勉强一笑,心里却是有些打鼓,不知道这帮家伙留在承德,有没有听闻自己在北京闹出的笑话。
心不在焉的敷衍走了三位师长,聂人雄便带着田副官上楼回了卧室。田副官手里拎着小医药箱,很有分寸跟在后方,从来不敢逾矩半分。聂人雄也不大会欣赏他这种谦卑伶俐,只是觉得这人有眼色,挺懂事,比杜希贤强一万倍——应该把姓杜的混账撵出去,可是又下不了手,因为小铃铛这两年一直是他在照顾,此人有文化讲忠诚,就是千万别开口,一说话能把人噎个跟头。自己都是“沐帅”了,在他面前还是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