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顾南跑出房子,跪在地上大声的呕吐,最后他把胆汁都吐了出来。吉塔好像已经司空见惯,神情麻木的看着这一切。
周顾南想这是什么样的地方啊,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而初礼就待在这样的地方啊!
当汽油没有了后,他们在车上过一夜。第二天下午走到了博波鲁。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市,不如说是一个镇,贯穿整个市区的是一条狭窄的街道,这里没有高层建筑,只有一家商店,街上到处可见残肢断臂的人,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神情麻木,眼神里看不到希望。吉塔说这里的人能逃的基本都逃走了,留在这里的,都是实在没有办法的。
他们在那条街上唯一的商店里,买了水,又继续向城外的医疗点走去。
设在城外的医疗点是一片帐篷区,离着很远就可以看见飘扬的红十字会的旗帜。
周顾南走进这里的时候,一身狼狈,衣服已经看不出干净的地方了,满脸的尘土,鞋子也开了口。几个在帐篷前晾床单的护士好奇的看着他,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狼狈,可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走上前用英语向她们打听虞初礼。几个护士都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他。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护士指着帐篷区的后面,对他说:“初礼,如果天气好,每天下午都会在那里。”
周顾南向她们道谢后,迈着蹒跚的脚步,向护士所指的方向走去。
帐篷区的后面是一片荒芜的沙漠,在夕阳的照耀下有一种震撼人心的苍凉的美丽。在周顾南目力所及的地方有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在树的下面他终于找到了虞初礼的身影。那一刻他感动的几乎落泪。
虞初礼背对着周顾南,站在树下远眺着快要落下去的夕阳。她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衣,晚风把她的衣服吹的鼓了起来。周顾南慢慢的接近她,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那么幸福,他终于明白自己所有的欢乐都凝聚在这个人身上,他是如此的需要她。
终于周顾南走完所有的路程,站在了虞初礼的身后,他轻轻的开口叫她:“初礼”他发现虞初礼的肩膀僵硬了一下,慢慢转过身。
当虞初礼转过身的时候,周顾南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他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虞初礼已经瘦的脱相了,脸上的颧骨凸了出来,下巴好像被削尖了一样,透过敞开的衣领,可以清晰的看见锁骨。唯有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里面仿佛燃烧着两从小小的火焰。周顾南感觉到,初礼正在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虞初礼看见周顾南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她平静的看着他。周顾南多想把她拥在怀里。可是她平静的眼神透出疏离,让他止住了动作。他轻轻拉住她的手呼唤她的名字:“初礼。”
终于,虞初礼开口对他说话,她说:“顾南,有多难呐?让我站在你的身边?”周顾南顿在那里,他无言以对。虞初礼说完后,与他擦肩而过,周顾南的手不敢握的太紧,只能任由她的手指,一根根的从自己的掌心里滑落。
“是啊,有多难呐?”周顾南矗立在那里想:“单纯的初礼,她的要求不过就是站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忍耐,内敛的初礼一旦认定一件事情,就会执着到底,可是是他先放弃的,是他一发生了事情,就用残忍的方式赶走了她。无法说出口的是,从表面上看,他赶走她是为了她好,其实他藏在心底的阴暗心理是怕初礼知道自己将来会面对一个残废后,会先放弃他,所以他才先一步做出放弃的姿态,赶走了她。”
周顾南在天黑以后回到医疗点。回到那里后,他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正有人在拔他手上的针头,今天给他指路的护士朝他微笑道:“你醒了?”他费力的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自己正躺在帐篷里的病床上。
“你是不是顾南?”坐在旁边的护士问他。
“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以他对虞初礼的了解,是不可能主动向别人说起自己的。
“我叫琳达,我和初礼住在一起,她每天晚上都会说梦话,叫你的名字。”
琳达大概有30多岁,眼角有一些鱼尾纹,她看着外面的黑夜,眼里流露出苍凉:“初礼来这里不久后,我们碰到了几内亚武装分子的袭营。她中了一枪,子弹击穿了她一边肺叶,因为这里的条件有限,她的伤又不能挪动,所以就一直在这里治疗,这个月才刚刚养的好一点。这里干渴的,生命已经成了奇迹。不管你们发生过什么,你能来这里找她,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