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走过来,她一头半白的头发,穿着朱红色毛坎肩,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一个很朴实的平常老太太。
她可能有些风湿,走路很慢,方文秀赶上两步迎了上去道:“过中秋了,苏州那边的分公司送来不少大闸蟹,魏总让我给您老送点回来。”
老太太拍拍箱子笑了,说:“还算他有点良心,姑娘你给放厨房去吧。”
“好。”方文秀提着箱子往里走,找到厨房送进去,那里自有保姆接过了,出来走到客厅门口,正好听见魏斌进来正在问老太太:“妈,人见着了吧?”
魏母回的莫名其妙:“什么人?你说刚才魏恒公司来送东西的那个姑娘?我见着了啊,让她把东西送厨房去了。”
魏斌大声一笑,高声道:“妈!那就是方家的姑娘啊,您前些年不是还经常念叨吗?怎么?现在死心了?”
里面瞬间失了动静,方文秀走出去,朝着老太太又叫了一声:“伯母。”
“不可能……”老太太嘴里念叨着,非常缓慢的转过身,那是一种看久别的故人一般的眼神,她两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方文秀手,上上下下的使劲看她,仿佛是在她身上寻找别人的痕迹,眼中泪花闪烁,她回头朝着魏斌喊:“你们骗的我好啊!”
魏斌笑笑说:“是爸爸不让说的,他说时机未到,您早知道了反而不好。”
魏母嗔怪道:“你们是怕我老太太知道了,插手坏事是吧,魏恒这个不懂事的玩意。”她一个劲的摸着方文秀手:“这都多少年了,我才知道,也不知道让你吃了多少苦。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老太太拉着方文秀的手在沙发上坐下,魏斌在一边赔笑着解释:“我和爸爸也是远山大哥去世以后才知道的,后来我们才知道,文秀生下来就被送回了老家,那些年远山大哥也没提起过,就这么的两边给弄差了。”
老太太感叹:“彩环姐可真是……就真跟我们断了关系,到了真给送了个姑娘来。”说着她的泪花又现,赶紧自己擦掉,转过来对问文秀:“你叫文秀?”
方文秀点头,老太太又问:“今年多大了?”
方文秀回:“二十五了。”
老太太心疼的不行:“你怎么才来,都二十五了,我才见着你。”
方文秀说:“文秀学无所成,不敢贸然登门,怕给祖母丢脸。”
老太太一愣,然后说:“你可和文秀姐真像,她也是你这样的。”
方文秀只是抿嘴笑笑没说话,老太太又问:“你现在在魏恒那里做事?”
方文秀点头道:“是的。”
老太太撇着嘴说:“那不是个懂事的玩意,他欺负你没有?”
方文秀摇头,笑着说:“魏总挺好的。”
老太太扭头看魏斌,魏斌朝她微微摇摇头,老太太失望的嘟囔一句:“你叫他魏总啊。”
老太太再转过头看方文秀,上上下下仔细的看,方文秀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腰板直直的,内里带着一股气,老太太越看越喜欢,过了好一会她才看够了,然后拉起方文秀的说:“走,带你去见见魏恒他爸。”
老太太拉着方文秀到了书房门口,推门进去,朝着书桌后正站在泼墨挥毫的魏律清,兴致高昂的高声一叫:“老魏,你看看谁来了?”
魏家的老爷子,一抬头,面上也是明显一愣,然而他却什么也没表示,又低下头一笔挥毫而出。
老太太小声对方文秀说:“去吧,他心里想的和外面看见的不一样,你别怕。”
魏母悄悄的出去,留了方文秀站在门口。
方文秀收声敛气,微微弯了一点腰,站在那里半天没敢动一下,偌大的书房里寂静无声,只闻魏律清沙沙的作画声。
那边魏母一出去,对还在客厅里的魏斌神秘一笑说:“你听见了吗?她叫我啥?她叫我伯母。”老太太说完,拍拍衣服下摆说:“我去做饭,今儿怎么也要留她吃饭,你打电话让魏恒回来,这个欠收拾的玩意。”魏母嘟囔着走出去半截又折回来戳了魏斌脑门子一下:“你也是个欠收拾的。”
魏斌看着母亲笑眯眯的走了,一边摇头一边去给魏恒打电话。
这边书房内,气氛依然静默而压抑,方文秀大气也不敢喘的站在那里,过了很久魏律清才忽然一语打破僵局,他手上不停,头也不抬的说:“你还要站多久?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却害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