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静时,茶座上的电话响起。
昭昭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急,响到第二声,她抓起话筒。
听筒里,同样有雷声。
“手机没接,猜到你躲在花房。”
昭昭的手把沾湿的纸团攥着,攥的越来越小,如紧缩的心。离上一次通话,两个月了,还是在去年,跨年前,他说会去蒙特利尔过新年。后来情况急转直下……
“春节一过,就是我们中国人的新年了,”他问,“有什么心愿?”
一道闪先过,雷声紧追而至。
“我……有个哥哥,想他平安。”年复一年,她心境始终在变,对他的迷恋一分不减,却开始体会他的心境。她想和他一起,什么都不做,不谈恋爱,不做情侣都可以,唯一心愿是能多见见他,陪着他。
“还有吗?”
“让我想想,”她指甲抠着自己的掌心,克制着语调,“我还想陪他过二十六岁生日。”
“他生在初夏,还有几个月。不嫌等太久?”
“不算什么,”她轻声说,压着泪意,“我等他的时候多了。”
“好,知道了,”他说,“正好,最近也没空闲。”他说的似忙于公务。
“就知道……”
两人握着听筒,都在笑。
“过年,要守过年的规矩,”他说,“记得穿红,石榴红裙最好。”
“今天除夕了,现买裙子怕来不及,”而且冬天穿不冷吗,她问,“哪里的规矩?没听过。”
她听得他一声笑,直觉不对,回神想,莫非是暗指石榴裙下臣。
她眼前是殷红的虎刺梅,右后是嫩黄夹着一抹蓝的鹤望兰。茶座这边水仙最多,春节里水仙花开得最好。似乎每年春节见到水仙花,才算过了年……
昭昭想找类似石榴花的红,没有:“你这花房好看,我舍不得走了。”
“是吗?”他问。
昭昭仍在赏花,像有他陪。
他忽然说:“那就留在那,等着我。”
……
这话格外震耳,在窗外的雨声里,让人体味不到真实。她身体比意识快,猛起身,腿磕上茶桌。茶具相撞,被沈策知道。
“不用出来,雨正大,”他话不断,从话筒传来,“等我找伞。”
句句像真的,但这一年多,两人约了无数次,都被取消……“哥,你过年不许骗我。”
“不骗你,”他笑,“家里的伞都去哪了?”
☆、第二十五章 繁花今相续(1)
“什么时候了,还找伞……”她哽咽着笑着,眼泪往下掉。
“不找了。”电话断了线。
她是太高兴的撒娇,没想过让他一个病人淋雨,四下里望,找能挡雨的报纸之类的东西,没找到,慌忙往外跑,撞歪了一处花架,即刻被一杈悬出的花枝刮到脸上。
她诧异了一瞬后,推门而出。
雨如瓢泼,迎面浇上她。
今夜算她在港澳这边遇过最大的一场雨,从花房跑到电梯,从头到脚无一处干的地方,擦都没法擦,从头到脚在滴水。
电梯门在眼前滑开。
一年未见的他,浴在电梯明亮的光里。分明没淋过雨的男人,披着西装外衣,眉目像也被雨水潲到,染着湿气,尤其是如墨的眼。
昭昭仿佛刚谈恋爱的女孩子,意识到自己狼狈,胡乱用手抹脸上的雨水。
“你进来,还是我出去。”他笑着问。
她迈入电梯,外头的大风大雨,被关在厚重的金属门外。
沈策见她浑身是水,把西装外套取下:“披上。”他想给她搭到肩上,两次没成功。
昭昭接过衣服,自己披上了,干燥的布料带着他的体温,包拢住她。
“沈衍开车送我回来,还没走。”他一挨近她,衬衫颜色浅看不出被浸湿的水痕,但西裤上很快就有了水印。
“两个大男人都找不到一把伞……”她被沈策堵上嘴唇,有全身脱力的溺水感。明明怕水,更不可能溺水,但窒息感让人联想到这里。
“还喝了茶。”为了润口。没耐心泡新茶,喝的是冷茶。
沈策另一只手扣住她脖后,掠夺她的氧气,还给她的除了唇舌压迫,都是茶的味道。他想象了许多次重逢的她,这一种,确实没在脑海里勾勒过。除夕夜的大雨,替他勾出她更成熟的身体,沈策眼前挥之不散的是一道水流在沿她的锁骨往下淌……
沈策的唇在她的唇上缓缓移动,她想到他曾在自己耳边重而沉的气息,逼她哭过无数次的日夜。温柔而又暴烈。
是她的沈策回来了。
昭昭好似急切跑上山坡,被人一把推入悬崖下的深海。撞入水面的下坠感,让她眩晕。她手在沈策的肩上,手臂上,沿衬衫滑下来。
他手臂肌肉突然收紧,她摸到了布料下层层包扎的纱布,推他,慌忙问:“胳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