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南芙,随着跑进来,拽着我的袖子,惊问道:“娘娘,这风大雨大的,你要去哪?吩咐奴婢先准备一下。”我摔开她的手,继续向前跑,她又追上来,我怒斥道:“回去。”
她步子一顿,没有停下,仍随着小跑,但再也不敢开口。
雨大地滑,刚跑出杏花春馆,又是一跤,南芙扶我起来,我脱下花盆底鞋,朝湖边的船跑去,南芙已被我骇住,忙提了鞋,扶我上船,并喝斥躲在舱中避雨的小太监,赶快划。
小太监见了我俩的样子,面色一呆,微张着嘴忙跑到船头。
南芙身子微微抖着,立在我身边,用手掀着舱帘。我心急如焚,立在舱门,双手紧握成拳,紧盯着对岸,眼泪不停在眼里打着转儿。
勤政殿。
殿门没有任何人,我心中一松,或许……有丝侥幸涌上心头,或许他只是在议事,双手提着袍角,一步一步走向殿门。
走进大殿,几位大臣围站在几案前,我提着的心骤然落地,身子一晃,随着进来的南芙忙扶着我,轻声道:“娘娘。”
听见声音,所有的人转过身子,弘历、张庭玉、鄂而泰……我身子又是一晃。
几缕头发贴在额前,湿得滴水的衣衫紧绑在身上,有些迈不开步子,但我仍一步一步用尽全身力气朝前走着。
弘历眸中一黯,走过来扶我转身,哑着嗓子道:“不要看,先回去。”我脑中木木,茫然一笑,挣开身子,慢慢的走到几案前。
几案前台阶下,一个宫女趴卧在地,身下一滩猩红的血,沿着斑斑点点的血渍向前,又是一滩血,但却没有人,再循着血迹向前看,眼前一黑,忙用手扣着几案边缘。
龙椅翻倒在地,身着皇袍的他,也是趴卧在地,面部、腹部下各有一滩血迹。
呆看一会儿,满腔的伤心无措一下子消失了,没有吕四娘,他却依然是这么去的,这就是结局,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木然轻笑着,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笑,弘历轻声叫:“娘娘。”
我恍若未闻,转过身,下阶,往外行去,如踩在云端的一般,向前迈的步子有些虚。背后传来弘历的声音:“送娘娘回去。”
一路上脸上挂着丝笑,南芙不停的轻声叫:“娘娘,娘娘,……”似是怕声音一停,我就会在她面前魂飞魄散一般。
进阁,任由她换了衣衫,侍候着躺在床上,半晌后,脑中方有一丝自主意识。支撑着起来,床前的南芙忙在我身后放了软垫,问:“娘娘有何吩咐?”
我轻轻吁出口气,道:“带弘瀚来见我。”她点点头,担忧地瞅我一眼,才转身向外走去。
我抚着手指上因戴戒指留下的白色痕迹,静静地打量着房中的一切,心骤然一抽,昨日痕迹还在,今朝人却两隔。
弘瀚坐在床边,拉住我的手,道:“额娘,发生了何事?”
我心有丝丝绞痛,嘴角却逸出丝笑,问:“瀚儿,你皇阿玛驾崩了。”
他小脸一白,呆愣一瞬,‘腾’地起身,一脸不信,道:“可是阿玛昨日还很好。”
我摇摇头,道:“待你阿玛丧事一过,你就带着兰葸出宫。”他呆呆点点头,问:“额娘,我和兰葸出了宫,你怎么办?”我抚抚他的脸,道:“额娘自有额娘想去的地方。”
他茫然盯着我,不解地续问:“什么地方?”我默一会儿,道:“出宫时,把额娘画得画像都带走。”
待把所有事都交待给弘瀚,天已渐暗。我凝目看着弘瀚道:“我身子有些乏,你去吧。”他皱眉道:“瀚儿待额娘睡了再走。”我心中一暖,摇摇头,笑对他道:“走吧,这样额娘才能安心睡下。”他一步一回头的出门而去。
我起身,洗梳一番,自针线筐中拿出剪刀,躺回床上,执剪重重向手腕划去,血喷涌而出。
身上越来越无力,脑中意识也越发模糊迷离。
眼前光线渐暗,直到最后那丝亮也消失,我在心里默默地道:“我来了,胤禛。”
身子火烫,手腕奇痛。费力睁开眼睛,心中有些愣,竟是西暖阁。我抬起手臂,不禁有些难受,难道死对自己来说,也是种奢望。
拿着湿帕子走来的傅雅,见我醒来,喜道:“娘娘,你终于醒了。”我苦苦一笑,她忙换去我头上帕子,眼眶微红道:“娘娘,你真忍心丢下翰儿和兰葸吗?”我微微一笑,道:“有你们在,我不担心什么。”
她眼泪落下来,正欲开口再说,门被大力推开,弘历疾步走过来,默盯着我,眸中恨意隐现,沉声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让你留恋的,舍不下的?”
我扯出一丝笑,道:“让弘瀚带着葸儿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