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恢复了武功,刘邦忽然想起那摞膏药,忽然间他害怕起来,她武功受限才会被困宫中,才会无奈地留在他身边。如果她真能恢复到以前,他敢肯定她会离去。
转眼间,已有三名侍卫被海遥所伤。刘邦喝退侍卫,盯着海遥,“这是朝堂上的事,你还是回宫吧。”
“我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海遥的目光再度落到萧何身上,“为什么要杀韩信?”
萧何一退再退,可无论如何退都逃不开韩信那空洞的双眼,他全身发寒,整个人簌簌发抖。他是叱咤沙场的将军,斩过无数颗头颅,杀过无数的人,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心颤胆寒,让他从心底里觉得惧怕。
海遥手握短刃一步一步走向萧何,萧何满眼恐惧,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若在沙场上,无论是朋友还是兄弟,只要站到对立面,那就是敌人,可眼前,生生死死皆是因为朝堂上隐藏在黑暗里的钩心斗角、争权夺势,为了这些杀人或是被杀,让他无所适从。
眼看萧何就要死在海遥刀下,刘邦挡在海遥身前,伸出双臂欲去阻拦,海遥手一挥,削掉刘邦指头上的一块皮肉。鲜血直流,海遥却仿若没看见,阴冷道:“别拦我,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一起动手。”
刘邦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微微扬头,“你若想杀,那就来吧。”
“萧何虽贵为丞相,也不敢在皇宫大内杀死大臣。刘邦,你真以为我如此愚钝吗?!”海遥毫不犹豫地举起短刃,刺向刘邦的胸膛。
眼前亮光一闪,刘邦绝望地闭上眼睛。就在刀落在刘邦身上的前一刻,海遥听到刘盈怯怯的叫声:“娘亲,不要杀父皇。”
海遥的手定在半空,泪成串落下,稚子怎懂她心中的悲伤。
刘邦却清楚地感受到海遥心中那一闪而过的犹豫,抓住时机,霍然睁开双眼,凝神盯着脸色哀戚的海遥,“你真要当着盈儿的面杀死他的父亲吗?”
海遥颓然垂下手臂,失声痛哭起来。刘邦趁机让萧何离去。
刘盈走过来,抱住海遥双腿,却忍不住好奇悄悄探出头,看向死去多时的韩信。海遥蹲下身,哽咽着对刘盈道:“盈儿,去给韩叔叔磕个头,他是为我们娘俩死的。”
刘盈虽然不理解海遥的意思,却听话地过去跪下,恭恭敬敬地连磕三个头。海遥吩咐侍卫带走刘盈,她走到韩信面前,“韩信,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这份心意。”
韩信空睁的双眼这才慢慢闭上。
海遥抬眼望向刘邦,“我要亲自为他下葬,我离开椒房殿的这段日子,希望你保证盈儿的安全。”
海遥不会撇下刘盈离去,刘邦放心地点点头,“盈儿已是我大汉的太子,你放心,没人敢动他分毫。”
海遥抓起韩信的双臂,准备背他离开,却意外地发现,他紧紧握着的拳头里露出半截淡紫簪子,刹那间,巨大的悲痛再次从心底涌出,她把他的手连同簪子紧紧握住,抱在胸前,珠泪滚滚而下。
明知自己应该离去的刘邦却忍不住叫道:“海遥。”
海遥猛地回头,抓住肩头上的一把青丝,“从今日起,从这一刻起,你我之间犹如此发,情分尽绝。”
在刘邦的惊呼声中,海遥已快速挥刀,把割下的青丝扔在他脚下。
北风凛冽,海遥站在悬崖边,把韩信的骨灰撒下去,“韩信,你性情**,不喜任何羁绊,肯定不喜欢埋在黑漆漆的地下,这样随风而去,你喜欢吗?”
山坡下,数万将士齐声嘶吼:“大王一路走好。大王一路走好。”他们自始至终都认为韩信仍是他们的齐王。
海遥笑容惨淡,“韩信,你听到了吗?你麾下的将士在为你送行。”
她身后,韩信的随身近侍虎目含泪,“姑娘,侯爷进宫前曾经交代小人,他若一去不回,就要小人管理那支军队,说绝不能编入汉军,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你和二皇子。”
海遥心中一惊,“你是说,韩信进宫之前就已预料到这是一场阴谋?”
近侍含泪点头,“可侯爷还是执意进宫,他害怕您真的受伤。”
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心里更是空荡荡的,海遥脑海中浮现的是虞府中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他哇哇叫着从柴棚里跳出来;他边应对她的攻击边骂,丑女人,怎么一见面就打人;他让她只当从来没见过他……
风更疾了,天也更冷了。
近侍担忧地望着呆呆傻傻的海遥,“姑娘,回吧!侯爷不后悔这么做。”
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落。海遥突然号叫起来,像疯了一样,紧紧地抱着韩信的骨灰,“韩信,为什么要这样?彭城中为什么不强要了我?为什么要让我背负这些感情债?韩信,我恨你!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