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啜泣的奶娘出言提醒:“夫人,今晚太医院只有值守的太医,他们怕是不行。”
海遥停步回身,冷冷地盯着刘邦,“少阳的伤急需太医医治,尽快派人召太医们回宫。”
海遥半边身子湿淋淋的,双眼中除了惊痛还有愤恨,心里五味杂陈的刘邦匆匆收回视线,不敢与她再对视,“召陈太医即刻回宫。”
韩信默默遥望渐行渐远的海遥,一咬牙后再度落座,强自压下劝她离开的冲动。他想让她好好想一想,这个皇宫里有没有值得她留恋的地方。
陈太医是太医院翘楚,平日里只负责为刘邦一个人看病,双拳紧握极力压抑住心头愤怒的樊哙慢慢平静下来。可一直默默坐着喝酒的周勃却突然起身,行过君臣之礼后郑重对刘邦道:“皇上,常山、花庆峰、吕贲他们三人就在宫外,他们行动快,还是让他们去召太医吧。”
宽大的袍袖中,刘邦的双拳越握越紧,但脸上仍然波澜不兴,温和又不失威严的目光扫过朝臣,最后落在周勃身上时,唇角挂笑,话却是对张良说的:“张良,少阳改名为盈,择日举行归宗大典。”
张良仿若没有感觉到宫宴上的波涛暗涌,垂目应下。
周勃落座,樊哙夫妇向他投去敬佩的一瞥。
海遥已经离去,置身在欢声笑语中的韩信心里却越发寂寥,口中的美酒也越发苦涩起来。留在此地已毫无意义,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在周围朝臣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离席而去。
陈太医医术虽然精湛,但去除绷带时,少阳仍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烫伤严重,陈太医心疼得直叹气,不再顾忌海遥的身份开口责备,“孩子受到任何伤害都是大人的错。如果大人全心全意地照顾孩子,孩子根本不可能受到这些伤害。夫人,您的年纪跟我家姑娘应该差不多,老朽就倚老卖老,说句逾越的话。无论皇上的心在不在你这里,在这深宫里,孩子都是你唯一的依靠。只有把孩子管好了,你才有出头的一天。”
类似的话周勃也说过,海遥自然知道陈太医是为了她好。母凭子贵,她不是不懂,只是,她想要的不是这种生活。也许,当初选择刘邦就是个极大的错误,注定成为王者的他身边根本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但她明白,已经选择过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结果她必须承受。如果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华丽的囚笼,她能选择的,只能是为少阳而战。既然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在他**前,她就有义务保护他、教导他。
少阳哭累了,躺在奶娘怀里呼呼大睡。想明白的海遥伸出手准备抱孩子离开,陈太医阻止道:“夫人,你的伤也需要处理。”
海遥抿唇苦笑着道谢,陈太医拿起剪刀剪开她的衣袖。烫伤之后没能及时处理,水泡已经有部分溃烂,粘在衣袖上,撕下衣袖的时候,海遥并没有出声,陈太医的手却哆嗦起来。
海遥开口道:“我来。”
陈太医点头,“尽量不要撕下皮肉,注意保护创面,防止感染。”
处理完伤口已是小半个时辰后,陈太医交代过注意事项后,海遥离开太医院。回到朝云宫,海遥挥退宫婢向后花苑走去,手指放在唇边,一声清脆的呼哨声响起。
听到召唤,伴随着咕咕咕的声音,隐身茂密枝叶中的雪雁和同伴们疾速地冲下。海遥又惊又喜伸出没有受伤的左臂,欢喜地道:“雪雁,是你把它们带来的吗?墨点、小淘、小谦、乌冬,你们都来了,她们好不好?”
墨点先咕咕两声,小淘和小谦也不甘示弱咕咕着回应海遥的问话。
欢喜过后,海遥心中又起担忧,“你们回来了,白茑、鸳鸯它们呢?你们的主人呢?她们还……在不在?”
海遥又想起雨珊、绿绫的惨死,心中黯然生悲,在自己居住的宫里,警觉性难免差了些。可受过严格训练的信鸽们却不一样,雪雁忽然振翅飞到半空中,墨点、小淘和小谦紧跟其后。
海遥迅速转身,却见韩信缓步而来,这让她有些意外,“是你?”
“是我!”韩信一直盯在海遥的右臂上,“伤得怎么样?”
“没有大碍。”
韩信的目光从她的胳膊上移到脸上,默默地凝望着她的眼睛,“你我之间无须绕圈子。海遥,为什么不出宫?出宫才是你们母子唯一的生路。不要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些鬼话,我不相信。”
“少阳终究是他的孩子,我不能剥夺孩子尊荣的身份。”
“少阳过的是尊荣无限的皇子生活吗?他连从天而降的刘肥都不如。海遥,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