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遥一愣,也许这才是周勃今天想对她说的话。
周**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夫人,与其鱼死网破,不如为皇子争个未来,同时也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海遥又是一愣。
周勃望一眼抱着少阳往回走的宫人,“身为皇嗣,他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逃避,只会为他惹来杀身之祸。”
犹如当头一棒,震得海遥懵了好一阵子,仔细想想两人所说的话,明白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全部破灭,喃喃道:“难道我只能选择留下?”
镜湖,与朝云宫后花苑只隔一堵墙,这是栎阳临时行宫内唯一的一个湖泊,很得后宫姬妾们的喜爱。
这一天,刘邦的宠姬戚夫人带着新得的观赏鸟雀来到湖心亭子里。鸟雀的叫声悠扬婉转,在朝云宫后花苑玩耍的少阳听到鸟雀声,迈着还不太稳当的步子就往墙边走,边走边叫宫婢:“有鸟,少阳要看鸟。”
说话奶声奶气的少阳吐字虽然不清晰,可奶娘和宫婢们却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宫婢顾忌宫规,不愿带少阳出朝云宫,奶娘却不忍心让少阳哭,抱着少阳径直往宫外走去。
五彩斑斓的羽毛,硕大艳丽的尾翼,在巨大的鸟笼里飞来飞去的时候,浑身的羽毛有如满天彩霞,流光溢彩。少阳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鸟儿,挣出奶娘的怀抱,把胖乎乎的小手伸进笼子里,“少阳要大鸟,少阳要大鸟……”
这种鸟儿叫戾鸢,生长于北方苦寒之地,外形虽然美丽,性情却十分凶猛。就在少阳的手伸进笼子里小脸紧贴笼壁的刹那,戾鸢疾速飞来,鹰嘴一张,眼看就要啄住少阳的右眼。
正给戚夫人行礼的奶娘惊呼一声“皇子”,扑过去,可终究晚了一步,扑空的戾鸢狠狠地啄在少阳的手背上,撕下一大块皮肉。
在少阳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戚夫人若无其事地起身,不屑的目光扫过乱成一团的奶娘和宫婢们,轻哼一声,“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都不行,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小杂种也敢来冒充皇子。”
奶娘虽然气愤,但哪还敢在此地耽搁,抱着少阳和负责照看少阳的宫婢们向太医院跑去。
海遥盯着头顶上方盘旋的雪雁,心酸难耐,如果选择鱼死网破,自己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拉着韩信和他的人马垫背?可选择留下来,要如何日日面对刘邦和他的那群姬妾?
雪雁不明白海遥为何忧伤,咕咕咕叫个不停。
海遥强忍着的泪终于冲出眼眶,肆意横流,项羽、虞妙戈、雨珊、绿绫等人的脸庞从她眼前快速掠过,周勃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你真的想让韩信成为第二个项羽。”不,她不要,今生没有办法再选择,来世与项羽已有约定,第三世她要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受任何人的牵绊。所以,她不能再亏欠韩信。
心意一定,她挥手招来雪雁,拿起一直准备着却始终没有用的炭笔写下:情难舍,意难平。一日夫妻百日恩,父子血脉剪不断。
目送雪雁飞远,海遥回过身却见宫人们行色匆匆抱着少阳快步而来,她心里一惊,疾步上前,“皇子怎么了?”
这是海遥第一次称少阳为皇子,宫人们微愣片刻。
奶娘率先反应过来,抚摸着小手缠成粽子的少阳小声啜泣起来,“是奴婢的错,才让戚夫人的阴谋得逞。那个女人依仗着皇上的宠爱,根本没把夫人您和皇子放在眼里。”
奶娘说得颠三倒四,海遥却听明白了。检查过少阳的小手后,她冷冷的目光扫过宫婢们,“为什么要出朝云宫?”
见海遥神情肃杀,宫婢们纷纷低头,奶娘回话道:“奴婢正带着皇子在宫内玩耍,突然听到外面有许多鸟儿在叫,皇子一听,挣着就要往外走。奴婢想着,每逢树上的鸟儿落下时皇子总是特别高兴,就想让皇子去看看,所以才出了朝云宫。”
许多鸟儿在叫?海遥陷入深思。栎阳是商业中心,林木并不多,整个皇宫也只有东北角那边有树林子,可那里离朝云宫相当远,不可能有很多鸟儿齐声鸣叫。况且,中原腹地的鸟雀多数温顺,戚夫人带着这种凶恶的鸟儿现身镜湖,显然不是只想伤少阳的手。现代社会中,在西班牙孤岛上,六十个同伴为了生存下去,钩心斗角互相残杀,斗争的激烈程度非生即死。戚夫人这种伎俩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只是,这个女人不该把手伸向少阳。已经决定留下,那么,确定少阳的名分刻不容缓。
想到这里,海遥接过少阳向鸿烈殿走去。只是,海遥没有想到,那里,刘邦正在进行另外一场让她意想不到的滴血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