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昏迷起她一直未进食,是真的饿了。
刘邦并没有抬头,“周勃处有干粮,若伤处不太疼,还是活动活动的好。”
海遥揉揉肚子后翻身坐起来,掀开马车车帘,明亮的朝阳下,扑面而来的全是清爽的温暖。她先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手挡着无处不洒的光线看向马车后跟着的六个人,“谁是周勃?”
一身黑袍的周勃,提缰策马来到马车后,快速打量一眼海遥脸上的神色后,问:“姑娘叫我何事?”
海遥回头望一眼刘邦,“有吃的吗?”
周勃利落地从马鞍处的随身包囊里取出几张大饼,从挑高的帘子空隙里看向刘邦,“主公,熏肉和腌菜都已吃完,我们现在只能吃面饼子了。不过,依现在的速度,中午时分赶到沛郡边县不成问题。”
刘邦头依然未抬,“那你就将就一顿吧。”
周勃愣了下后才明白刘邦这话是说给海遥听的。他再次瞟一眼海遥额头的印记,恭敬十足说:“委屈姑娘了。”
不用徒步行走,还有面饼子充饥,海遥已感到非常知足,“能有口吃的已经很不错了,你客气了。”
周勃双手勒了下缰绳,马儿不再前行。一会儿工夫,已重回六名随侍中间。
第三章君有慧眼,吾本明珠(6)
海遥从三张大饼中取出两张放在刘邦身前的案角竹简旁,坐回自己的位置后拿出剩余一张一口咬下去,只听嘴里咯嘣一声。
正拿起面饼子准备吃的刘邦看过去,正好见海遥从嘴里吐出一小粒石子。见她一脸愤懑,他微微而笑,“出门在外,吃食相对简单,凑合凑合吧,中午就好了。”
为防再次吃到小石子,海遥一点一点撕着吃,“简单和干净是两码事。”
刘邦听得双眉一挑,“姑娘家乡何处?”
虽不知道他突然提些这些有何用意,海遥倒也明白千万不能说颜集,但离得太远也不行,太远了往下说不好圆谎,海遥想了好一阵子后才想到一个地名,“花晏。”虞府管家虞八的妹妹嫁到了花晏,来探望虞八时曾让海遥偷偷逮了两只肥鸡回去,海遥就是从他们兄妹俩的交谈中知道的这个地方。
虽有前车之鉴,可刘邦也被小石粒子咯了牙,他也学着海遥,一点一点撕着吃,边吃边若有所思反问:“花晏?”
刘邦果然并非随兴而问,显然,他对她某些方面还是心存疑惑。她再一次沉默了,在他面前,说得越少越好。只是,这面饼子实在是太干了,不吃吧,肚子还饿着,吃吧,渴得难受,她盯着他腿边的水囊,轻声问:“还有水吗?”
刘邦直接把那只水囊递给海遥。
海遥接过后悻悻拿着,不喝,胃里像塞了块石头,喝了,岂不是要喝他的口水?
刘邦看海遥一眼,“不喝吗?”
挣扎半天,还是抵不住身体的渴望,海遥只好拧开水囊塞子往嘴里倒了些水。因水囊离嘴还有些距离,洒出的水打湿了她的衣袍。
刘邦愣了下后双眼闪过一丝讥嘲,“你平日早饭吃些什么?”
海遥只顾擦衣袍上的水珠了,压根没有捕捉到刘邦神情的微末变化,“煮蛋与粟米粥。”说完后她有些后悔,鸡蛋哪是普通人家能吃到的东西。
“不吃硬食?”刘邦看似问得随意。
海遥却不敢随意作答,“我肠胃不好,早饭吃太多硬食,肠胃容易不畅。”这也不算假话,红儿确实肠胃不好。
就这样,一问一答。等两人把各自的面饼子全部吃完,她已是一身冷汗。
刘邦重新拿起竹简,“花晏并无战事。寻常人家也不可能有鸡蛋,还能常常吃。你既然说自己外出寻亲,到了沛郡就离开吧。”
这个男人身上本来就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这些,海遥本也不惧,只是,她与项羽一行多少沾些关系让她内心不安,在这个命如草芥的社会里,稍不留心便有可能小命不保。因此,乍一听到刘邦骤然间转冷的口气,她不自觉地手一抖,水囊便啪一声落到脚边,身下的绸垫顿时被水打湿一片,海遥手忙脚乱拾起水囊,盖上塞子后缩到角落里懊恼起来。她程海遥曾是让世界黑白两道组织里头目闻风丧胆的女人,怎么能因眼前这个男人一句话而惊慌失措呢。难道在这种落后社会里生活久了,人也退化了,脑筋也变迟钝了,竟然连一句谎言也不会说了,昨天才对他说过她是因为战乱外出寻亲,今日却说家乡是花宴。他没有说错,花宴并无战事。海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身上没有一枚钱,寻亲不过是个幌子,怎么办?
刘邦一直专注地看着文书。海遥明白,到了沛郡他绝不会再让她跟着。怎么办?找个养活自己的营生在某个地方生活下去,还是去寻找项羽一行,暗中观察项羽到底是不是阿积?就这么愁着,想着,正午时分马车驶进沛郡统辖的一个小小的城郭里,海遥还是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