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太子妃(145)
知了在树枝上肆无忌惮地喧嚣着,镜湖里的芙蕖连着盛开了一大片,原本炎热的天气都染上了属于荷的清香味,若有似无地带来阵阵清凉之意。
那夜之后,萧沨的病情似乎又开始反复起来,已连续多日未曾上朝。朝堂上之事皆由太子萧瑀与庆王萧玉礼两人处置。因萧沨的病,宫里禁了歌舞和宴会之类的欢娱消遣,整座宫殿陷入难得的宁静之中。
不过这都是表面上的平静,实则上无论是朝中还是宫里,早已经暗波涌动,几乎处于一触即发的危险境地。
萧沨未曾提及废除太子之位,又因为那件事,他是难得对萧瑀有了好脸色,仿佛一夕之间又重拾了父亲的慈爱本色。朝臣们都是人精,见着萧瑀似有重宠的情势便考虑着是否应该来巴结这位储君。但也有人仍揣着疑问,虽萧沨曾下过禁口令,可有些消息灵通还是或多或少得了一些内幕。太子妃失德一事在他们之间并不是秘闻,没想到杜云锦公然给太子戴了顶绿帽,太子与太子妃两个人必定是不和的。这样一来,杜家是否还愿意站在太子一方就是个未知数,而失去杜家支持的太子还能斗得过庆王吗?
萧瑀的太子之位风雨飘摇,萧玉礼想要争权的道路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据说太子妃与裕王之事另有隐情,皇后已经将此事禀告今上,今上闻言大怒,虽未再彻查此事,也下旨让清妃去佛堂吃斋,吃多久的斋却没有说明。这等于变相禁足,同时也佐证了宫中传闻那件事是清妃布置下的,为的就是打击太子与裕王,帮助庆王坐稳储君之位。可令人不解的是,禀告此事有功的皇后也受到牵连,被今上当众呵斥让其闭门思过。清妃与皇后,两个后宫中地位最崇高的女子接连失势,后宫的治理大权最后落到了近来频受帝宠的容嫔身上。
“恭喜娘娘。”
临水而立的容元冬听闻身后的声音,并没有及时回头,一抹轻不可见的讽笑从嘴角拂过。
“我有此等际遇,还得多谢太子殿下的恩赐。”
一身淡青色常服袍子,让站在柳树下的萧瑀仿佛融入了柳叶的浅淡之中。容嫔所带的宫女内侍们都被留在远处,以那样的距离,不仔细瞧是瞧不出萧瑀的所在。
“还得倚靠娘娘自己的聪慧,”萧瑀淡淡地笑着,似此时天空中漂浮的一朵白云。“不然,本殿就是提供再多机会也是枉然。”
“殿下过奖了。”容元冬亦浅笑着转身,她的目光停留在萧瑀的脸上。初时相见,她便是被这张如玉般的面容所吸引,进而一步步地坠落他早已经布置好的陷阱里。走到如今,她其实很庆幸,庆幸他只当她是一颗有用的棋子,将她送到萧沨的身边,而不是留在他的身侧。瞧瞧那位太子妃杜云锦,就是活生生的好例子。萧瑀的心思,无人能猜透,萧瑀的城府,深不可测。
“不过我还有一丝好奇,”容元冬停下片刻,轻声问道:“想那杜云锦虽不如梁乃心绝色,却也是位清丽佳人。殿下倒是好狠的心,竟舍得将这如花美眷拱手送人。”
萧瑀的脸色瞬间一变,但再看向容元冬时已经恢复了正常。“这些就不劳娘娘费神了。”
容元冬望过他一眼,见他并无波澜,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但愿将来殿下不会后悔。”有些事,也许现在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有些人,也许现在觉得可以不在乎,可是将来呢?将来真的不会后悔吗?她真想知道如萧瑀这般强势的人,将来真的不会后悔?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如今是萧沨的容嫔,她要的事情就是不与萧瑀为敌,能够在这深宫里安稳地过完这一生,让远在江南的容家也能平平安安。
红影翩然经过,再回首,那道倩影已经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宫人们远离。
她方才的话一再在萧瑀的脑海里重复,其实关于将来会不会后悔他并不知道,但他十分清楚地知道,那夜的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恨不得将杜云锦都换一层皮。那不是身为丈夫的羞耻感,那是对于自己心爱的珍宝被人玷污后的愤怒与不甘。
长长地叹过一声气,萧瑀从柳树下缓缓地离开。
“丫头,你开门。”
浅青色的身影固执地站在院中,任身旁的宫女如何劝阻也不肯离开。男子原本放荡不羁的神情已被满脸愧疚与悲伤所取代,日光混合着青青地胡渣在他的脸上留出深深的阴影。他身上的酒气依旧浓烈,连那身衣服也似乎几日未曾换过。
“卿公子。”如玉捂住受伤的额头从偏院里走出,苓丹被杜云锦赶去裕王府,东厢房这边全剩下些小宫女,她们劝不走卿若风只得将养病中的如玉搬了出来。“卿公子,就算您是杜将军的得力助手也不能在东宫放肆!更何况此地是娘娘的寝室,您一介成年男子出现已是大大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