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林朝钧顿了顿后,轻声恳求说,“刚才的事,你能别和图图说吗?她知道了,其他人也就都知道了,我……”话音再次顿住。
“我知道了。”女孩立刻点头,因为她明白,接下来是他难以出口的内容,也是自己不应该探究的内容。她也曾经面临死亡的威胁,那真的非常痛苦,但是,最让她痛苦的其实不仅是未知的“死”,还有“死”后会有人为她哭泣。只要稍微想象下他们握着她冰凉的手泣不成声的样子,就让人从骨子里觉察到寒冷,不寒而栗,情不自禁地打颤,那种事情……
如果真的要死,还不如就干脆地让所有人都忘记她。
这样就谁也不会伤心了。
所以,她非常能体谅青年此刻的心情。
走出房间后,莫忘原本是想去隔壁房间端水的,但立刻又顿住了脚步,因为这样做必然瞒不过图图,那么……她又想起楼下的客厅中似乎也有水,于是转而朝楼下跑去。
而此时,隔壁房间的苏图图还在和林楼解释,顺带话唠地介绍了下林朝钧此人。
同样是此时,林朝钧躺在洁白的床单上,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张湿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指间的血迹,他不想把洁白的床单弄脏。而之所以这么熟练,实在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动作间,他不由又想起那个名叫“莫忘”的小女孩。
像她和图图这个年纪的女孩其实并不适合用“美丽”或者“漂亮”之类的词语来形容,而人们也总是习惯性地说“文静”、“可爱”、“乖巧”,这些放在她身上都很合适,或许还要再加上一条,看起来很干净——这一点看眼睛就知道,两颗黑水晶似的,清澈见底,没有多余的杂质。
穿着十分又居家气息的粉色睡衣,上面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小熊图案,脚踩着毛茸茸的大拖鞋,露出的天蓝色袜子上有着大朵大朵的白云,这是个备受宠爱、在温暖中长大的女孩,也只有这样长大的孩子,周身才会散发出那样的柔和气息。又不知经历过什么,稍微有些敏感,即使也许心中不明白却也下意识地懂得进退,这份小心翼翼很难让人排斥或讨厌,反而更容易引起他人的怜爱。
表情也很真挚,喜怒溢于言表,担心就是担心,害怕就是害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一切的一切都顺从心意地在那张巴掌大的小巧脸孔上显露了出来,皮肤很白皙,所以脸颊泛起红晕时更会格外明显,披散而下的乌发也更显漆黑。那身天蓝色的斗篷……应该是图图的手笔吧?
想起那个同样在家中备受宠爱的小表妹,林朝钧不由微微笑了,乖巧可爱活泼懂事的孩子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更何况她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只是从未听说过其会带朋友回家,现在见到小表妹交到了这样的朋友,他也很为她高兴。
应该是在一起学习吧?
他记得女孩额头的刘海被用一个粉色的笔套固定起来了,上面是海星的图案,这个年纪的女学生,似乎格外喜欢一些看起来有点幼稚却实在可爱的东西,再大一点,笔能写就够了,谁又会在乎它究竟长的怎么样呢?
可是,就是这样的女孩……
为什么……
“你就要死了。”——他并不是出自本意说出这样充满恶意的话语。
就像之前的那无数次一样。
从小时候起,他就会时而不受控制地说出这样的话。
“妈妈,那个爷爷就要死了。”
“这棵树会被劈倒。”
“明天老师会来不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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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他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时究竟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但事后从其他人惊恐的面容就可以得出结论,那绝对不是什么会让人心生好感的样子。
而每次,他所得到的回答都是——
“别胡说!”
“闭嘴!”
“给我出去站着!”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没有一条是好消息。
被讨厌也是正常的。
但可怕的是,这些话,每一次都实现了。
周围人的目光渐渐变得惊惧交加,他更是不知何时得到了一个名为“乌鸦嘴”的外号,没有人愿意靠近他,甚至开始排斥起他们的家庭。父母为此带他搬过非常多次家,也带他去看过医生,但最终都没有将他“治好”。到最后,妈妈整个地崩溃了,像疯了似的想要杀死他再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