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在风生+番外(75)
最好不要有人拦他,他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他要不顾一切地奔向向往之地,直至浪漫地死去。
第28章 第二十七话
因为在世俗之中仿佛做到了完美,他的脱离也带着一种决绝悲壮的美。
不像现实,像个童话。安徒生选择让小美人鱼化作泡沫,谈笑选择让自己归于尘埃。
朱菁听完风生的话,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焦虑是多么不值一提。
谈笑就算是出了国,至少还好好活着;可现下他不愿走,却是要把一切都留在故土,灵魂湮灭,躯体腐朽。
从去年风生向她坦白到现在,还不到一年时间……
朱菁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攫住,有些呼吸不过来。她望着风生的脸,不想接受这个现实,甚至有些怨怪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话,脸上憋出了一层红色,直盯着他,手里的自动铅笔笔帽被攥紧了,不停地出着笔芯,全断在了桌上。
可一晃眼,瞧见他手上那么多伤疤,便知道他绝不是在说笑。
她的手指抚上他的手臂,指下的皮肤触感凹凸不平,像走到悬崖上,也悬着她的心,落地时被撕裂成碎片……无声无息的难过。
朱菁矮下身去,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悄悄红了眼。
风生的手捻过她的发梢,流水一样的柔,想起一年以前在私影那天,手抚过她的发,也曾心动过。
或许,他们不该只是这个结局。
……
七月初,高二开始会考。
第一天考试结束后,朱菁少见地去了市图书馆,不为复习,却是在带着偏执去查阅书籍。
抑郁症、精神分裂、双重人格、自杀行为、存在……与时间。
从医学类找到心理学类,又从社会学翻到哲学,无非是说治疗、干预、成因。
可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些书看得越多,越让她趋于绝望。《自杀论》里甚至直接把病理性自杀剔除了出去,不予讨论,朱菁看得有些生气,恼羞成怒地把这书又放回去,在最角落里,希望一直没人光顾它才好。
她的孩子气,在遍寻无果之后终于被消磨得一干二净,路过哲学类书架时,恍惚看到了“存在”两个字,把书抽下来,翻阅内容却发现极其深奥,对她一个高中政治都不怎么学得好的人来说,有点难懂。
可有两句话,她莫名看懂了。
“世界作为存在之所在,‘存在’本身就是遭遇到的世界。”
“此在的‘本质’在于它的生存……这个存在者的一切‘如此存在’首先就是存在本身。”
不论他人眼里是否有过风生的踪影,但在她所遭遇到的这个世界里,她记得他曾经来过。
把书合上,硬壳精装的封面上写着两行大字:
《存在与时间》。
海德格尔著。
朱菁拿了这本书,到借阅处去登记,过去时前面已经排了一个人,手里的书放下摆在了桌面上。他是来还书的。
朱菁走向前,看他还完了书,转身。她凝视了他两秒,这才微微笑道,“……好巧。”
谈笑看见她,也道一声“巧”,瞧见她手上拿了书,好教养地退开,让她到前面去办手续,正欲离开,却被女孩叫住,“哎别走,等我一下。”
他闻声停下,耐心地等了她一会儿,随后两人一同离开了图书馆。
肩并着肩下楼梯。起初,她垂着头,一直不说话,他也不催她。待下到四楼时,透过玻璃门,他们都看见了那个奋笔疾书的女孩。
恨不能随时随地都穿着学校校服,她身上那份拘谨和朴素,想叫人认错都难。
朱菁想起两校间的传闻,用一种聊八卦的语气开了口,和近旁的人说笑道,“怎么你们不是一起来的?”
谈笑望着埋头刷题的双兖,浅浅笑了笑,摇头道,“我只是来还书。”
朱菁点点头,看了看双兖,再看一眼他,两人转下了楼梯。
“高三毕业后你打算出国吗?”她问。
他想或许她是从父母那里听说的,也不惊讶,只应道,“嗯。”
朱菁忍不住回眼看他,可这人面容淡然,哪里瞧得出半分的不情愿。
忽然之间……她也觉得累了。
她在网上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一种说法,说患抑郁症的人有时在不知不觉间也会将周围的人拉进情绪的深渊。因为无法拯救,反而急需获救。
患病的人生活只剩束缚与无望,谁来跟他们谈希望,也不过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看似顺理成章,实则大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