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程又年定定地站在原地,抬头盯着招牌。
“你确定?”
店铺不算大,和后海一带的其他店面差不多,因为老旧,哪怕重装了也很迷你。招牌上霓虹闪烁,字体活泼俏皮:小六串吧。
她竟然选了家烧烤店。
昭夕:“有什么问题吗?”
他显然是对上次在酒店吃火锅的经历记忆犹新,“你不减肥了?”
刚巧路过的一对小情侣听见了,下意识侧头打量他们,目光落在昭夕身上,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个中深意,不需细想也能秒懂。
这也需要减肥?
昭夕听见他们扭头离开时,小青年捏捏女友的胳膊,说:“看看人家这觉悟,你都不觉得无地自容吗?”
女孩子看看程又年,回头反驳:“看看人家男朋友的颜值,要我减肥,你觉得你配吗?”
“……”
昭夕又好气又好笑,扫了程又年一眼,“怎么,不挑食的人难道也不吃烧烤吗?”
“那倒不是。”他推开玻璃门,让她先进,末了才说,“我是为你着想,怕你没有随身携带电子秤。”
“……”
昭夕气得牙痒痒。
“程又年,你说话不带刺会怎么样?”
“会憋。”他答得云淡风轻。
昭夕一噎,好几秒钟说不上话来。他倒是一吐为快了,换成她憋得慌。
服务员送来纸质菜单和铅笔,昭夕也没客气,拿过笔唰唰圈起一大堆。
抬眼就看见程又年一脸诧异。
她把笔拍在他面前,将菜单递过去,“到你了,爱吃什么点什么,别跟我客气。”
程又年低头就看见无数个潇洒的圈。
小腰x10,牛肉串x10,羊肉串x10,杂七杂八x100。
“……”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菜单,“还用我点吗?”
“当然。这些是我的。”
程又年再次低头确认了一遍,“你点的这些,够一桌人吃撑了。”
“难得放纵一下,当然要尽兴了。你不点也没事,反正我把特色菜都点完了,你蹭蹭就行。”
在服务员一把接一把地送上新鲜出炉的烤串后,程又年很快意识到,昭导演的汉字使用水平和她本人一样飞扬跋扈,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所谓放纵,所谓尽兴,在别人那里是大快朵颐。
到她这里,就是拿着一串小腰吸气,闻个五分钟,然后放回盘子里,换一串肉串接着闻。
在她拿起第三串金针菇细嗅香气时,程又年终于心悦诚服。
人家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是与君吃顿饭,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问:“既然一串都没动,为什么选这里?”
昭夕理直气壮道:“饱饱眼福,闻闻味道也不行?再说了,我先欣赏欣赏,谁说我一串都不动了?”
说着,她挑挑拣拣,心里飞快地计算着卡路里,最后在盘子里选了一串青椒。
“这不是吃上了?”
她小口小口咬着那串青椒,人家三两口就能吞掉的量,目测她能啃上二三十口。
程又年啼笑皆非,也懒得和她分辩,只不紧不慢地吃,然后不紧不慢地点评。
吃羊肉串时,“外酥里嫩。”
吃小腰时,“肥而不腻。”
吃麻辣鸡翅时,“质地细滑。”
吃爆炒花蛤时,“鲜嫩肥美。”
昭夕:“……”
手里的青椒仿佛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她眼巴巴望着程又年手里的串,只觉得快乐是他的,而她什么也没有。
不,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有点悲伤。
有点想哭。
还有点想打爆他的狗头。
她一言难尽地望着满桌美食,再望望坐在对面不疾不徐吃东西的人。他进食的模样很赏心悦目,既没有过分做作的斯文,也没有大快朵颐的急躁。
也是,吃不着的东西的人才会急躁。
比如她。
眼看他还在一道接一道地点评,昭夕怒了。
“你吃饭就吃饭,这么大一桌都堵不住你的嘴?哔哔个没完,老师没教过你寝不言食不语吗?”
程又年终于住口,低头不语,唇角扬起了可疑的弧度。
他在笑?
昭夕:“……”
很好笑吗?有什么好笑的!
她恼羞成怒,咔嚓咔嚓就把手里的青椒啃完了,啃完之后才追悔莫及,怎么一时情急,连仅有的青椒都给消灭掉了……
这下望着一桌子美食,更欲哭无泪了。
*
店内光线并不明亮,每张桌上有一盏小小的灯,顾客们背对背,各吃各的。
墙上的投影仪在放电影,声音嘈杂。
小小的窗口后,后厨忙碌不已,脚步声、碗筷碰撞声,还有烧烤时发出的滋啦啦的油爆声,间或夹杂着该上餐时,厨房铃的一声脆响,杂乱却又异常和谐地交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