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工地离珠峰最近的只隔了二十公里。队员们驻扎在山上,基本上一个月洗一次澡,十五天下山买一次东西补给。”
“大家和山上的牧羊人关系都很好,买了啤酒和可乐,会分一点给牧羊人。投桃报李,牧羊人就给请大家吃羊肉,这才算开得了一点荤。”
“那边几乎人人都会抽烟,就是昔日的三好学生乖孩子,去了山上,也没一个不学着抽。因为太寂寞了,抽烟好歹有活着的感觉。”
“再一个,山上喝水很成问题。负重登山本来就很艰苦了,矿泉水太重,真要人人喝那个,不知道要爬多少趟。所以大家都约定俗成,不买矿泉水。”
罗正泽问:“那他们喝什么?”
程又年的声音沉静安然:“就喝雨水、雪水,自然沉降之后,端个碗就喝了。”
白鹏非点头:“那边到处都是桶,接的自然水倒是很够,就是海拔太高,山上烧不开水,又没法过滤。这么喝解渴是没问题,但对身体很不好。”
罗正泽一怔:“难怪……前些年隔壁所的从珠峰回来,听说胃出了大问题。明明去之前是个胖子,回来都瘦成竹竿儿了。”
白鹏非叹气:“那边人人都有胃病,没一个肠胃好的。”
……
罗正泽还有说不完的话,却被程又年打断。
“都吃完了,继续干吧。”
下午,日头更盛了,路也更难走。
之前好歹还能慢慢爬,现在几乎是在攀岩,深入山上的自然凹陷坑,下去测量、取材后,爬上来才是真的费劲。
坑底有积水,一不留神踩进去,水温凉得像结冰。
程又年不断提醒:“站稳点,别掉进去。”
上来时,人人都摘了帽子,哪怕晒得难受,至少取了帽子不会遮挡视线。
大家都带着手套,一点一点找好下脚处,手上也慢慢摸索,确定抓住的岩突不会松动,才能使力往上爬一点。
程又年最先爬,中途脚下的一块岩石忽然松动脱落,他险些踩空,下面的几个壮汉都没忍住叫出了声。
好在他眼疾手快,迅速找好了下一个落脚处,有惊无险。
七八米高的岩壁,掉下来必定受伤。
程又年爬了出去,回头把测量绳扔下来。
“抓住这个往上爬。”
明明勘测并没有用时多久,倒是险峻的地势耗费了多数时间,大家爬上来时,毫无形象地摊在地上,精疲力尽。
但也只过去十分钟,程又年又开口说:“接着走吧。”
老徐欲哭无泪:“我说年哥,别这么拼啊,这是个长期项目,没人让你加班加点干完。”
白鹏非也在擦汗,从包里掏出毛巾,探进不透风的工作服里擦了一圈,再拿出来时,毛巾都湿了一半。
“是啊,老程,要不再歇歇,没干完的明天再干也成。你看老徐,他本来就胖,再赶路是费劲了点。”
程又年沉默片刻,把老徐的背包拿了过来,一齐被在自己肩上。
他们出发前一人背了五瓶矿泉水,再加上地质锤、罗盘和取样瓶等仪器,少说一只背包也有二十斤重。
他一人背两只,那就是负重四十斤。
“走吧,再赶赶路,今天还能多勘测几个地方。”
程又年环视一圈,又把另一名队员的包腾了腾,将矿泉水和地质锤都放进自己包里。
白鹏非喃喃地对罗正泽说:“他平常都这样吗?”
罗正泽点头:“是啊,拼命三郎。”
顿了顿,又摇头,“但平常还没像这么不要命。”
再次踏上去往下一处勘测点的路途,罗正泽呼哧呼哧跟上程又年的步伐,凑近了问:“兄弟,你这么赶,是因为我女神吗?”
程又年一顿,没作声,摘下右手已经变黑的白手套。
罗正泽的视线落在他的掌心,没忍住“喝”了一声,“多久弄的?”
右手掌心处有条血口子,像婴孩的嘴微微张着,露出触目惊心的模糊血肉来。
程又年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冲着伤处冲洗了一下。又从右手手腕上取下出发前缠上的干净绷带,紧紧地围着伤口绕了两圈。
罗正泽急了:“都这样了,你还要赶路。赶个屁啊赶!”
程又年淡淡地说:“你昨晚不都听见了吗?”
“……”
罗正泽咳嗽两声:“兄弟你别介意啊,越野车不隔音,我这不是怕那荒郊野外的,我在车里,你万一下车跑太远,迷路了咋办?我不敢离你太远,一不留神就听了两耳朵,嘿嘿。”
队里的驻扎点就在昆仑山脉里,绵延数百里,有信号的地点少之又少。
来这里一周了,和外界全靠卫星电话联系,手机连半格信号都收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