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情再来一次,我知道你还是会这么做。」
宁昱凯无法否认,因为……那是事实。
他太清楚自己的母亲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也许撷羽终其一生都无法原谅她,毕竟恨的力量总是比爱还要强烈,他没自信赢得过。
这些,冉撷羽都知道,因为知道,才会这般痛苦。
她一面无法原谅自己让他有这种认定,另一面却又不甘心事实的确如此,她几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才能逼自己不讲出那些无理取闹的话。她多希望昱凯别管那女人死活,但……那是他妈,无论如何,都是生他且养过他的母亲,她太了解昱凯的性格,即便对方曾经抛弃他,他仍无法说不理就不理。
因为他们是人,不是畜生。
「你打算继续照顾她?」
宁昱凯叹息。「撷羽,她是我妈。」
「嗯。」冉撷羽闭上了眼,脸色苍白如纸。
她现在心思太乱,没办法给他任何他期望的回应。
她……觉得好累。
接受昱凯跟接受他母亲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他是无辜的,而她爱他;可他妈妈不是,她是凶手,是她这一生所有不幸的来源,她恨她。爱与恨在她的体内撕扯,她痛苦不已,无法轻易地择选其中一方。
「我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宁昱凯一震,随即道:「好,我把房子留给你,我出去。」
「不用,我会去小觅那里住一阵子。」至于这一阵子是多久……她不知道。
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宁昱凯看着她,理智明白这是对他们最好的一种做法,伤害已经造成,他没有理由挽留,只能听候发落,可总是顺着她的「好」,此刻的他却说不出来,只觉脑袋闪过一片空白,下一秒便听到自己说:「不。」
冉撷羽抬眸,被水光浸湿的眸里带着些许错愕。「不?」这是第一次,她从昱凯口中听见这个字。
他握了握拳,不敢在这时候放她离开,怕她一走就不再回来。
「你答应我的,说即使我甩你一巴掌、踹你一脚,你也不会离开。」
他漆黑的眸底闪烁着一抹祈望的光,冉撷羽苦笑,是啊,她是这么说过,可即便她曾如此保证,昱凯对她的选择始终不曾有过安全感,这是她的错……
冉撷羽一阵无力,过去她种下太多恶果,如今被迫承担,她怪不得别人,全是自找的。
所以到这一刻,她只能抬起自己湿漉的脸,狼狈地求他。「昱凯,求求你放我一个人好吗?」
话已说到这种地步,宁昱凯不得不放她离开。
冉撷羽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离去之际,她向他保证。「我会回来的,只是……我需要时间。」还有空间,好好思考她该如何看待昱凯母亲回来这件事。
然而所有强撑的一切直到远离了他便彻底崩裂。冉撷羽偕于觅坐在计程车里,蓦地用尽全力嘶吼。「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去死一死!」
前方的计程车司机吓到,于觅安抚。「没事没事,在说傻话呢。」
「啊——」冉撷羽哀叫一声,掩面哭泣,整个人近乎崩溃。「我恨她……我好恨她……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才冒出来……为什么不死了算了……」
她歇斯底里、毫无理智,这种残忍的话不可能在昱凯的面前讲,她忍得辛苦,眼泪停不下来,黑暗的记忆笼罩住她。「都是她……如果不是她,我的人生才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可以在更好的环境下成长为一个纯粹美好的人,而不是现在这般诅咒着他人去死,丑恶得有如一团烂泥……
她讨厌那个女人、讨厌这个自己、讨厌这个世界的一切,讨厌得……只想逃离。
「小觅……我好累……我不想管了,为什么我要遇到这样的事……」
她哭得绝望,觉得什么都看不到了,虚弱地瘫软在座椅上。她以为自己已经克服,可当她好不容易掩盖记忆,那女人的出现却再度将那些痛苦血淋淋地刨挖出来。她疲惫不已。「我好想死……」
于觅听着,只问她:「你死了,小凯怎么办?」
冉撷羽浑身一颤。
她慢慢地安静下来,转头看着好友,只见她脸上表情严肃,说:「你答应他说你会回去的。」
是啊,是她答应的,而她从不背弃自己的承诺。冉撷羽闭上眼,任残余的泪水溢出眼眶。「我不知道……」
良久,她缓了口气,问:「小觅,你会恨你妈吗?」
于觅是孤儿,从小被亲人遗弃,跟生母甚至只有过几面之缘,真要说的话,她的遭遇其实比昱凯还堪怜。
于觅睐她一眼。「这是个假设性的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我从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