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虚弱,闭着眼一遍一遍吸气,怕昱凯担心,只能不断强调。「我……我真的没事……」
宁昱凯拿过她手里的杯子,双手握住她发颤的掌,一遍一遍细心抚摸。他太熟悉这个过程,就像一种本能被烙印在他记忆里。冉撷羽终于回复平静。「我、我刚好像闻到瓦斯的味道……」
「瓦斯?」宁昱凯眉心一紧。「等等,我去看看。」
第十六章
他紧握了下她的手便走往浴室察看,里头的水气已经散去,他仔细嗅闻,确实有些异味,但不明显,他索性走到户外察看热水器悬挂的地方,那里的气味就重了一点。他把热水器关了,然后走回屋里,他想,有些事,确实不是那么好忘记的。
至少,想忘了,但身体不许。因为每个人都害怕再度受到伤害。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保护机制,宁昱凯叹了口气,回到房间。「热水器出问题了,我明天再找人来维修看看。」
「喔。」
他亲亲她有些冰冷的额际,问:「这种情况……这几年很常发生吗?」
一开始很常,他知道,但后来他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少了,他不清楚这样的情形是否还会发生,那时……她的身边有没有人陪?
宁昱凯想着,心绪矛盾,他既希望她身边有人陪着,但一想到那人不是自己,便会有种隐隐的不甘心。他为自己这念头叹息,但没办法,他控制不住。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无害、世界大同的人。
有时宁昱凯真佩服自己,这么多年,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跟人恋爱,对象都不是他,他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
他苦笑,不过冉撷羽没察觉他的心思,回答:「偶尔,不过大多时候都可以控制得住,只有大学时一次瓦斯漏气,我在宿舍里昏倒,还好被小觅发现……」也是从那时候,于觅知晓她的过往,她们才慢慢变成无话不谈的好友。
忆及当年的回忆,冉撷羽一笑,宁昱凯看着,即便知道她讲的那个人不过是她的同性好友,他仍无法自已地在意,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已忍不住伸手压住她的嘴角。
冉撷羽一愣。「干么?」
「呃……」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宁昱凯收回手,有些尴尬地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沾到了。」
「沾到?」冉撷羽抬手抹了抹,她刚刚才洗了澡,而且又只喝了水,能沾到什么?「该不会是鼻涕吧?!」她尖叫,连忙抽起一旁的卫生纸擦脸,然后再抽一张给他。「脏死了,快点擦!」
宁昱凯笑着接过,见她神态恢复如常,松了口气。
只是今天这场意外发生得太突然,也使他意会到有些事真的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她受过的伤害深深烙印在体肤里,像颗不定时炸弹。他可以轻易原谅母亲,那是因为除了两人是血亲外,他不曾遭遇过生与死的凌迟。可她不同,当初倘若不是阿姨及早发现,也许,她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想着,他不由得一颤,竟一时有些恐惧起来。
冉撷羽见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幽暗,约莫是想到了原因,便朝他招了招手。「昱凯,过来。」
他疑惑上前,却一下子被坐在床上的她抱着腰,她额头轻抵着他的腹部道:「没事,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全是那两个人不好……我们都是受害者,我已经克服了,不会再那样推开你,你不用怕。」
昱凯的反应使她心疼,这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究竟对这个人做了多么残忍的事,就像他曾经说的一样,难道真只有她是受害者?
不,不是。
他们都一样失去了家,亲人明明都活着,却无法给自己带来温暖,甚至充满伤害。她绕了一大圈,终于彻底领悟到这点,她不该为那些不属于他的作为执意推开他,更不允许自己爱上他,那不论对谁都不公平。
「对不起……」她道歉,为自己这些年来的抗拒和逃避,并在内心深深感谢他始终不离的陪伴。她自知根本没资格得到他这般宠爱,可他仍是给了她。
几乎无悔。
「其实说真的,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对待我,我不会走,就算你现在甩我一巴掌、踹我一脚,我也赖定你了。」
宁昱凯任她抱着,浑身一颤。原来,他的心思终究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即便这四个多月来她对他好,也不再吝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他心底某个角落其实还是害怕,害怕……有天她会回想起当初的痛,然后无法和他继续下去。所以这一段时间,他极尽所能地宠她爱她呵护她,愿她上瘾,记得他的好,然后,再舍不得放手离开……
他爱得辛苦,小心翼翼,却心甘情愿。没人逼他爱,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或者一旦想爱,其实根本不容他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