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昱凯不是笨蛋,被人打太极这么多年,不可能猜不出她是在找藉口,冉撷羽甚至不止一次跟他说:「昱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我这枝老了你四年的花?多去看看别的女孩子,相信我,她们每一个都比我好。」
「可是,我只看得见你。」他不为所动。
其实,要他放弃很简单,只要她打从心底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就可以了。
问题是,冉撷羽从不说谎。
只因父亲的欺骗给她的伤害太深,她不想、也不屑,她表面上依旧开朗,实际上却很怕寂寞,除了他,她看对眼了就交往,不合就分手。她谈很多恋爱,宁昱凯都知道,他嫉妒,更多的却是心疼,原来即便她看似改变,骨子里却还是那个藉由拒食而渴望他人关怀的小姊姊。
她每谈一次爱,都会去跟冉母报告,她用多情来报复为了爱情抛弃她的母亲,藉此证明她重视的不过是个过眼云烟的幻象,甚至嘲笑为此毁了自己的母亲,告诉她这多不值得……可失智的冉母一次都没把她的话放在心底。
这一切,只有陪她一块儿去看冉母的宁昱凯知道。
冉撷羽同时也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不要爱情,那种会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的强烈情感,她这一辈子都承受不起。
只可惜,她完全小看了他的耐性。
只要她对他并非无动于衷,那么,他就可以一直坚持下去。
至于这个「一直」能到何时……宁昱凯摇头苦笑。呵,谁知道呢?
「冉撷羽,你傻了?」
在蓝海的Lounge Bar内,于觅听了好友的打算,不可置信地瞠大眼。「你白痴吗?连交了真的男友他都那么坚忍不拔了,你以为弄了个假的会有用?」
「呜,小觅,你好凶喔……」冉撷羽捂住耳,自认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我也没办法嘛,他一知道我单身,攻势就很猛烈,我怕我老人家的心脏承受不住……」
「冉撷羽,当初你是怎么讲的?『既然都动心了,干么不试试看?』我现在原封不动还给你。」
这句话是当初于觅还在犹豫是否要接受现任男友追求时,冉撷羽给她的建言,如今风水轮流转,于觅哼一声。「还有什么?『你要真有意思,就别玩人家了,感情不等人的』,言犹在耳啊!冉小姐。」
这招厉害,冉撷羽按着被刺中的心口唉唉叫。「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快,喝酒喝酒。」
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无话可说,只好乾杯,于觅叹口气,由着她喝。「等等,我打个电话。」
「好。」
第六章
于觅走到较安静的后场,独留冉撷羽一人坐在吧台,酒精焚烧着喉管,她喝得呛出了泪水,倘若要问昱凯在她心里代表什么?她想,他是她心底,永远的一根刺。
拔了会痛,拥抱了也痛,她只能忽视,他却不允许她遗忘,总是用各种方式提醒她,他明白的情意使她挣扎得好痛苦,问题是……她不行。
于觅回来了,见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却始终喝不醉,太清醒也是一种折磨。不知道过了多久,冉撷羽开口:「小觅,帮我解开。」
她把刚缠绕在手指上的线绳扔给好友,于觅接过,看着那细小的绳子互相绕在一起,一圈一圈纠成了结,不禁皱眉。「你这都打成死结了,怎么打开?」
冉撷羽勾唇一笑。「我跟他,就是这样。」
于觅一愣,看她又拿了两条绳子,打了一个结。「一开始,我以为我只是因为我妈的事,不想把感情看得太重。」她再缠上一个结。「可他一直不放弃,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追来,而我不过随口拒绝,他却当成了圭臬,他用情太深,我很害怕……」
打上第三个结,线绳已经变得有点乱。「但久了,我开始想,也许应该试着放开一次,虽然当初那蛇确实咬得我挺痛的,但十年都过了,我不该再那么怕草绳。那么好的男人,如果只是因为这样就拱手让给别的女人,老实说还挺让人不甘心的,但……」她把绳子搓成一团。「有天,我终于知道为什么。」
于觅沉默了,良久,她掀了掀唇。「撷羽,那不是他的错。」
「我知道。」理智知道,但感情上,那个事实仍旧无时无刻提醒她,她以为自己没放心上,但只是一种自我催眠。当初考大学,她下意识选择远地,就是不愿再看见他,他们……长得实在太相似了。
「我告诉自己他是无辜的,但无辜又怎样?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毫无芥蒂地爱他……」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让他离开,去找一个可以回报他感情的对象。
看着好友颓丧的模样,于觅叹了口气,把视线放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站在那儿。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但有些话,他应该已经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