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提还好,这一提,高为棠眼眸微眯,瞥向她被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你没接电话。」
「呃……」她忆起自己昏迷前打给人家的事,拿过手机一瞧,二十几通未接来电,硬生生把她的手机电量从满格打到剩一格。上班期间她转静音,还不及调回来,也难怪没发觉。「你……你打这么多通……」
他好似叹了口气。「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打给我。」
「啊……」她怔住。
「我想,如果你没出事,不会打给我。」
瞬间,任婕宜有种被细细软软的刺扎中心口的感觉。
说不上疼,但有一点儿酸。
他们现在的关系,暧昧又模糊,一起出去也就那么一次,看了部电影、吃了顿饭,她尚未辨明自己对这男人的感情,自然无法理所当然把他当作男朋友看待。
「那……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跟管理员说,怕你昏倒在里头。」
「……」她想抗议哪有这么戏剧化,而且管理北北你这样就信了!但……现实好像差不多。
何况高为棠的态度总是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她完全可以想象他是如何跟管理员说这话的。「管理北北年纪大了,你肯定把人家吓得不轻。」
「不会比我看见你真的昏迷在床上的时候重了。」
「……」
「先睡吧,现在没东西煮,等早上醒了吃过东西再吃药。」他把她按回床上,掀起被子给她盖上。
「那你呢?」
「我在沙发上睡。」
「喔……」确实,她家里也没有其他可以睡觉的地方,除了地板。
可她的沙发仅双人大小,又有手把,他这么高大,睡在那儿肯定很不舒服,她也没多余被褥。他照顾了自己一晚,肯定累了。任婕宜很不好意思。「我、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没关系,看病钱跟出租车费我再补给你,我——」
谢谢你。这三个字,蓦地顿在他俯下身、逼近自己的那一瞬。
任婕宜睁大眼,看着他放大在眼前的俊美五官,倒抽了口气。
高为棠略长的刘海垂落在她脸边,使她从脸肤一路搔痒至心底。他眼型细长,瞳眸漆黑,不若一般东方人偏属棕色,眼皮上的疤痕略淡,却仍显眼,那是他曾救过她的证明,她心腔剧震,忽地有股冲动……亲吻上去。
没有别的心思,只有虔诚的感激。
「沙发跟你的床,二选一。」
她傻了傻,又听见他道:「没有别的选项。」
「那你还是睡沙发吧……」她是病人耶!哪有和病人抢床的道理?
「好。」高为棠抽开身,干脆同意,尽管有些可惜,但打一开始他就不认为她会同意后者,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是吧?
任婕宜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他所谓的睡床是……和她一块儿睡。她胀红脸,好歹她是清白的姑娘家,这要在古代,她若不是非得嫁他就得浸猪笼了!
高为棠替她关了灯,出去了。
她躺回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忽地卷起被子,缩成一团,莫名其妙笑了起来。尽管生病,身体虚弱不适,可心里面却满满胀胀的,舒和温暖。多久没被人这般关心过了?那种被人捧在手掌心上呵疼的感觉,恍如飘上云端,若不是体力不支,她肯定要愉悦地在床上滚上一滚。
于是,她睡了出社会这段日子以来最舒坦的一回觉。
等早上醒来,一片清清爽爽,除了残留一些轻微的晕眩外,一切如常,甚至更有活力。高为棠比她醒得更早,餐桌上是邻近早餐店买的粥,几乎没加什么料。
任婕宜意外。「咦!原来他们有卖白粥啊?」
「没有,我请老板特地卖给我的。」高为棠道。
他语气并非邀功,而是纯粹陈述,她一时噎住,把粥吞下去,一股暖流从食道滑入胃部,烫热了她,像是一路满足到了心里。
从昨天到现在,他态度始终很平淡,表情没太多变化,但对她的照护关爱再真切不过。任婕宜垂下眼,很珍惜、很感动地把那碗粥喝完了,露出一抹微笑。「真好喝。」
「是吗?」高为棠瞅着她,好似也跟着笑了。
于是,任婕宜听见了心脏被猛烈撞击的声音。
他笑得很淡、很浅,不仔细看压根儿察觉不出来,可就是教人悸动了,那总是飞扬上挑、略显锐利的眸微微下垂,唇瓣轻扬,衬得那张隽秀的脸益发出尘。
原来他不是只会那般淡冷地笑,他可以笑得很好看的,不是皮相上的好看,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韵。
她发觉自己移不开眼,是舍不得,也是动不了。
只能任凭自己的目光越发缠黏,凝聚在他脸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