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阿倍广目再度低头致歉。
明崇俨却也知道武三思的险恶性情,如果他要的东西,就算是大唐本朝的人还未必敢抗拒不遵呢,何况是区区地外来之人。
而且遣唐使这一次来大唐乃是为修复跟大唐的关系,武三思又是皇亲,那正使河内鲸自然头一个不敢得罪。
明崇俨道:“你难道丝毫也不知道梁侯要害的是谁?”
阿倍广目摇头。
明崇俨思忖了会儿,又问道:“可既然如你所说这牡丹摄魂必死,为什么……”
阿倍广目静静看他。
明崇俨却戛然而止,他紧闭双唇,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未吱声。
阿倍广目道:“明君要说什么?”
明崇俨低头看着面前酒盏,手指在边沿上滑动,又过了片刻,才道:“我是想说,假如被摄魂那人并未立刻死去呢?是什么原因?”
阿倍广目道:“也许……这被摄魂之人也非一般人。又或者他有什么反克制的法子。”
明崇俨点了点头,再度问道:“那倘若,那被摄魂之人根本并未中招,又是什么原因?”
阿倍广目蹙眉:“答案是同样的。”
明崇俨神情肃然,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阴阳师,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但阴阳师却仿佛把所有知道的都说了,他坦然地面对明崇俨审视的目光,道:“您问这个做什么?”
明崇俨不答,只是缓缓起身,临去之前他道:“我虽不喜倭人,但却欣赏阴阳师的天赋才质,故有惺惺相惜之意,希望你……好自为之。”
阿倍广目坐在桌旁,望着桌上的降龙木,顷刻,单指在树枝上轻轻一叩,雪白的牵丝在瞬间瓦解,幻化出云烟般的蝶形,又迅速地消散无踪。
“飞雪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阿倍广目抚了抚胸口,叹息:“寂寞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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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阿弦换了衣裳,出门乘车往崇仁坊而来,起初还有些头疼发热,走到半路,竟觉着症状减轻了一半儿。
不知想到什么,阿弦红了脸,举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不会吧,难道真的这么灵验么。”
虽然阿弦有些怀疑那挡灾过病的法子竟能如此之快见效,但……此时舌头兀自有些麻酥酥的缓不过劲来,而一想到那会儿的情形,浑身就热的如同在火炉中一样,更不必提被抱在怀中之时的“惨状”了,那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块儿烧红了的炭。
这样想来,如果那病症真的因此给“过”了去,仿佛也不是不可能的。
阿弦举手揉了揉脸,又揉了揉嘴唇,只是无法把舌头也拉出来捋一捋。
不多时来至了崇仁坊,外国使臣们居住之地,遣唐使的驿馆也很容易就找到了。
阿弦跳下地,随行的小厮报了名,驿馆之人听说是户部女官,忙出来迎接,阿弦就将崔晔交代的说辞讲了一遍,又问如今馆内住了几个倭国的遣唐使,分别姓名,年纪等,一一记录。
官差禀告完毕,又引阿弦前去见过诸人。
遣唐使除了正使,副使,判官,录事之外,还有主神,卜部,阴阳师,医师,画师,乐师,译者以及船,木,铸,锻,玉等各行业的工匠,就如同先前明崇俨所说,天地之间各行各业各种各类都包括了,倭国的所图也由此可见一斑,他们想兼收并蓄,把大堂所有的精粹都学习效仿明白。
被容许居留长安、此刻在驿馆内居住的,除了正使河内鲸,以及副使等几个首要官员外,另有主神,卜部,阴阳师中的佼佼者各出一人,因此实际在驿馆内居住的遣唐使加起来只有十三人,为了尽大可能地利用居留名额以留下有用之人在长安,大使河内鲸甚是并未选用伺候的倭人。
此刻河内鲸并不在驿馆,听驿馆主事说是在外拜会唐之官员,首要官员里只有副使大岛诸跟主神小野一郎等几人。
阿弦一一见过,这还是她头一次跟这批遣唐使面对面,却见果然人物不类唐人,虽然也算得上是平头整脸,但却也仅此而已。
这几个倭人却也早听说过唐之女官的传闻,有几个人虽侥幸事先见过,多数却是才见,一个个满面诧异,像是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
有人则凑在一块儿,低低私语。阿弦虽听不懂倭国言语,但从他们的眼神口吻里可以看出,这些人对她似乎怀有抵触之意。
阿弦便问那驿馆的差官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差官咳嗽了声:“没说什么,只是他们的国内从没有过女子当官,所以不开眼觉着奇异罢了。”
其实这些留在驿馆内的倭人,多半都会大唐的官话,差官回答阿弦的时候也并未刻意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