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才成形,还未付诸行动,有个消息晴天霹雳般传来。
——卢烟年竟“病逝”了。
对于崔府以及长安内众人来说,“崔少夫人”的病逝,其实不足为奇。
毕竟她已经缠绵病榻许久,并传出“不治”的说法。
对此,大多数人都叹息遗憾而已,纪王李慎更亲自设祭悼念,许多才子们亦作诗追悼。
据说,按照烟年的遗愿,葬礼办的极为简单,棺木便存于城郊的伽蓝寺中,不日将行“荼毗”之礼,这是佛家之法,为焚却肉身,立地成佛之意。
阿弦听说这噩耗后,魂飞魄散,若在以前,她自然要飞奔过去,查问究竟,安抚亲人。
可是自从上次看见崔晔在水中“下毒”,阿弦又一直无法解开这个心结,正苦思冥想寻找真相,谁知道真相戛然而止——卢烟年“死了”?
怎么身死?是病故?还是另有她所知道的可怕原因。
阿弦暗中心惊,竟无法坦然直接前往崔府。
黄书吏身为一只只能在户部库房里盘旋的鬼,并不知外头的世情如何。
只听小书吏们说了这个消息,因对阿弦道:“这卢家的人,身负大才,自然无话可说,但是竟都一般的身体虚弱,那只能用天妒英才、天妒红颜来解释了。”
阿弦道:“您在说什么?”
黄书吏道:“说的是实话,你想,先前的卢照邻先生,何等的绝世之才,如今竟苟延残喘地濒死,再比如他同族的这位崔家少夫人,也同样的才名远扬,却这般薄命……可惜,可叹。”
卢照邻,卢烟年……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阿弦呆呆出神,直到灵光乍现,倒吸一口冷气。
忽然,又有白纸黑字,于心底跃出——
关山客子路,花柳帝王城。
此中一分手,相顾怜无声。
最近一次所见这首诗,却是在崔府,于烟年的幻象之中,她对诗垂泪。
当时阿弦只觉着极为眼熟耳熟,并未多想,但是现在猛然想起来——这个,岂不正是卢照邻离开长安的时候赠给自己的?
这一首诗是卢照邻现写的,当初那些围观的鬼们便说过,乃是新诗现世。
知道这首诗的,除了阿弦,便是崔晔了。
那卢烟年又是怎么知道的?
阿弦愣了愣,心里有一道微光隐隐闪烁,仿佛有个惊悚的真相,随着那道光在指引着她。
飞雪楼上,卢照邻吟诵那首《长安古意》的情形历历在目。
许府门口,敏之道:“听说卢照邻是少夫人的远房亲戚……”
在城郊,阿弦对崔晔道:“卢先生是那样的惊世文采,夫人也同样是卢家的人……只是先生的身体这样不好,不知夫人……”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崔晔才“翻脸无情”。
但以阿弦对崔晔的了解,如果是单纯不想阿弦插手崔府“家事”,他未必会那样愠怒。
阿弦的心嗵嗵乱跳。
最后,是烟年望着那张纸垂泪默然的缠绵之情。
阿弦伸出双手捂着嘴,生怕一不小心冲口而出。
黄书吏歪头打量她:“你怎么了?好似白日见鬼。”
阿弦对于鬼已经习以为常,吓到她的是尘世的真相,以及真相背后可能隐藏的。
如坐针毡,直到坐不住从座上跳起来。
谁知才跑出门,就跟迎面来人撞了个满怀。
第142章 新人笑
来人忙将她止住, 低头一看, 笑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阿弦抬头,见对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阿弦一愣:“大哥……”才唤一声,便很不自在, 忙改口道:“陈司阶,您怎么在这儿?可是有事?”
陈基道:“我是为户籍调拨来的, 方才在前头已经办好了,心想正好儿顺道,索性过来看看你在不在。怎么,你是有事?”
此时旁边的两个书吏也抬头看来,陈基向他们点头示意,书吏们拱手回礼。
阿弦回头看了眼, 道:“我……我正想出去一趟。”
陈基问道:“去哪儿?”
阿弦有些不愿回答这个问题,陈基却也看了出来:“我也并没有事, 只是顺道来看看你而已, 另外……”
此时那两名小书吏不停地打量陈基,而在阿弦身旁,黄书吏也是一脸兴趣盎然地望着他,又问阿弦:“这是谁?”
阿弦偷眼瞥过去, 陈基则略微迟疑,然后把阿弦从屋里拉了出来,才道:“其实我是因为听说了崔天官家里出事,心想你跟天官那样的交情, 必然难过,示意过来看看,你可还好么?”
听闻陈基是因此来探望,阿弦意外之余有些感动,不由道:“我没事。只是这件事突如其来,我方才正想去崔府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