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武后把此事跟武承嗣说明,——虽然武承嗣心里最想娶的并不是这位小姐, 但是谁叫对手太强大, 退而求其次, 倒也不错。
武后见他很温顺的答应,心里也格外喜欢,便又嘉勉了几句,叫他去向高宗谢恩。
武承嗣在高宗寝殿谢恩退出, 正听身边的人说起那荥阳郑家如何如何了得, 萧子绮又道:“听说崔府的二公子,也跟郑氏的女孩子结了亲。以后这崔家跟殿下是不是就有了连襟之谊?”
武承嗣哈哈一笑。
正说着, 就见阿弦跟崔晔站在前方。
武承嗣看见阿弦, 心里还感慨着, 双脚已经带着他身不由己走到跟前儿:“听说女官跟天官先前也在宫内,我还遗憾没见着呢,好歹没有错过。怎么,今日是为了什么事, 两个一块儿进宫来了?”
武承嗣笑着, 飞快瞥了瞥崔晔, 就又笑吟吟地看向阿弦去了。
阿弦却顾不上回答他,只是看着武承嗣身边的那人。
她不像是崔晔般涵养功夫到家,两只眼睛里透出惊怒跟一丝骇然。
就算知道萧子绮对武后怀恨难解,也知道他大胆回到长安,但是……进宫?这在阿弦看来,简直是自寻死路的做法,萧子绮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而且还是如此正大光明大摇大摆的。
萧子绮的笑容,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虽然看着金灿灿的,却叫人察觉不到一丝暖,反而寒意凛然。
他不等阿弦跟崔晔开口,就先道:“见过女官,天官。”
阿弦冷冷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子绮面不改色道:“是随着殿下进宫来着。”
武承嗣在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似乎别有意味,引得阿弦侧目,不知道他怎么了。
武承嗣笑道:“我还以为吴先生你说谎,原来竟是真的。”
阿弦道:“周国公在说什么?”
武承嗣道:“吴先生曾跟我提到过他认得你,我还当他乱讲的不信呢,这会儿才信了。”
阿弦皱眉看想萧子绮,嘴里却是问武承嗣:“是吗?不知道这位吴先生,是怎么提到我们认得的情形的?”
萧子绮淡然笑道:“当然是实话实说了,我同周国公提起,是之前在女官南下的时候,有一日歇在我的庄子里。”
阿弦倒吸一口凉气,这人果然是胆大包天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萧子绮笑道:“其实……我还以为女官会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呢。”
阿弦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先生所做的那些事,惊世骇俗,令人忘了也难。不过我想不到,你居然会来长安,还……”
她的目光一动,掠过萧子绮看向他身后的大明宫。
萧子绮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这长安城里好歹也有几个旧日的相识。”看一眼崔晔,萧子绮又笑对阿弦道:“我想他们想的寝食难安,到底要亲自回来看一看才安心。”
同样一句话对不同的人而言,有不同的效果。
在阿弦听来这简直是极为阴森而赤裸的威胁预言,但是在武承嗣看来,却像是旧友重逢叙旧寒暄那么简单亲切。
武承嗣笑道:“先生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多情之人呀,怪不得表兄那么推崇你,在信中百般要我重用你,万万不能亏待。”
阿弦问:“表兄?”
“就是我三思表哥,”武承嗣对阿弦向来是十万分耐心:“吴先生原本是表兄的心腹,甚是珍爱的,表兄想给他谋个长安的差事,就让他来找我了。”
武承嗣虽然生得不算出色,但是生平最喜欢长相俊美的人,如果又美又聪明就更好了,就如阿弦一样。
恰好武三思“推介”了萧子绮。
萧子绮原本是那样的出身,论起才学不输于崔晔,谈吐风雅,相貌又上佳,几乎令武承嗣“一见倾心”。
其实就算没有武三思的亲笔信,武承嗣也一定会“喜欢”上这样出色的人物。
无愁山庄里,萧子绮原本是想让猫儿啃食了武三思的,当时阿弦自顾不暇,且也懒得理会武三思,因此竟不知他的死活,只是后来听说武后有意再调他回长安……才知道他居然不知怎么死里逃生。
可是,萧子绮明明曾想虐杀武三思,以武三思的为人,怎么可能会容许萧子绮无碍,且还助他接近武承嗣呢?
这会儿萧子绮大言不惭地笑道:“我只不过会些没什么用处的风花雪月,承蒙殿下看得起罢了。”
武承嗣却振振有辞道:“如果说四书五经是得辛苦研读才能领会的,那风花雪月恰是需要天赋,是世间最难学会的艺能,世间大部分俗物,终其一生只怕也不懂‘风花雪月’四字到底是何意。”
萧子绮禁不住赞叹:“殿下这话,振聋发聩,细想来竟大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