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老娘婆媳孙三人走了,陈姑妈叹,“我这弟媳好福气呀。”
服侍陈姑妈一辈子的老嬷嬷张嬷嬷劝道,“看太太说的,您五子二女,谁不说您福气最大呢。”
陈姑妈揉着额角,“福气在哪儿呢,我都看不到。”
主仆两个说着话,陈姑丈一时过来,笑问,“他舅妈走了。”
陈姑妈,“你又不是没长眼。”
陈姑丈赞叹,“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头一遭见子衿这丫头,委实吓了一跳,当真是粉雕玉琢,小小孩童就有一股子灵气。”何老娘生得那等形容,说丑吧说不上,可要说俊也违心,何恭也就个寻常相貌,只常年念书,身上透着斯文气,除开这个,就是个路人甲,可怎地养出这般灵透漂亮的丫头来呢。
说起何子衿,陈姑妈就想到陈大妞这个愁货,道,“聪明伶俐的,都生别人家去了。子衿非但伶俐,书也念的好,薛先生常赞她呢。”
陈姑丈一皱眉,“这一点子小事,哪就真放心上了,不如再叫子衿丫头过来念书,不然倒耽搁了她这灵性。”陈姑丈并不是有什么坏心,何子衿年方七岁,说不上什么美貌,但也能瞧出是个小美人胚子。陈姑丈在外头见的多了,殊知这不论男人还是女人,若相貌十分出挑,总是容易遇着些机缘的。甭看他敢把自家闺女换了盐引,他并不敢对何子衿起什么歪心,陈姑丈是生意人,生意人最会权衡利弊,他便是有些看不上何家,但冯沈两家越发兴旺,他如何会有他意呢?只是想着,这丫头小小年纪已能瞧出眉目不凡来,待得大些,还不知出落的怎样的相貌呢?别看何恭科举不得力,有这样相貌的闺女,说不得日后就有些运道。何况,何恭在陈姑丈看来的确是有些傻运道的家伙。陈姑丈这样的生意人,又有这样的家业,平常哪个穷秀才日子过的忒瘪了,为了邀名,他还着人送些个炭米呢,何况这是自家正经亲戚,不结着善因,难不成倒结怨么?
不想陈姑妈却道,“都这样了,即使再叫了子衿丫头来也是两相别扭。罢了,我得先腾出手来调理大妞这个孽障。”
说到长孙女,陈姑丈一声长叹,道,“这两年你费些心,也勿必把她教好了。”又想到自家这些个孙女,在相貌上竟无一个能及何子衿一半的,真是无用。
何子衿由此便成了失学儿童,年前何恭带着年礼往冯家走了一趟,过得三五日带回了冯家的年礼并他姐的消息,何恭与老娘道,“姐姐说了,年底下冷,怕羽哥儿乍挪动不适应。待明年开春再来,那会儿天时暖了,姐夫明年出了孝,去帝都谋差使,姐姐也要带着翼哥儿羽哥儿一并去的。”
何老娘点头,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何恭将冯家年礼的礼单奉上,何老娘笑眯眯的收了,又叫儿子下去收拾梳洗,一会儿过来吃饭,再命余嬷嬷去厨下说加两个儿子喜欢吃的好菜。
何恭便与妻子回了房,何子衿带着沈念、何冽跟着,何恭换了外头大衣裳,洗漱后挨个儿抱过孩子们,又问这些天在做什么。
何子衿道,“爹,我找了个挣钱的营生。”
何恭笑,“干啥啊?是跟你三姐姐学打络子,还是学做针线了?”
何子衿得意,“都不是!包准爹你猜都猜不出来!”
不必她爹猜,家里有何冽这个八哥儿在,再存不住秘密的。这不,何冽已然抢着道,“抄书!”
何子衿对何冽举举巴掌,训他,“你再存不住话,我可拧你嘴了。”
何冽鼓鼓嘴巴,跑他爹跟前说,“姐挣了钱,给我买了两串糖葫芦吃。”接着他又补充道,“还给祖母、娘、三姐姐,阿冽哥都买了糖葫芦吃。”得,不必别人开口,这八哥儿把话说完了,当下把他姐一肚子想说的话憋了回了去,好不难受也!
何恭大为吃惊,瞧着闺女,“子衿会写字了?”这抄书不必什么太精妙的书法,但起码得清楚整齐吧。他闺女年纪小,字是认得的,只是还没令她拿过笔呢。
沈氏笑道,“是以前子衿捣鼓出来的鹅毛笔,拿那个写的字,我看还清楚。她自己订好了,难得人家书坊肯收。”沈氏很高兴闺女长了样挣钱的本事,也连忙说了。
何恭惊讶不已,道,“拿来给我瞧瞧。”
不用何子衿跑腿,沈念去给他子衿姐姐拿了,其实就在隔壁屋儿。何恭接了瞧,他闺女这字,风骨啥的委实算不上,但干净整齐是有的,难得字与字大小相仿。要知道,何子衿上辈子没啥大本领,平凡路人甲一个,却是练过钢笔字的,这时拿鹅毛笔一试,也差不厘。何恭自然高兴,将抄的书还给闺女,笑赞,“果然没白念这几年的书,写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