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嬷嬷道:“回太妃,太后听说消息,不肯相信,就叫老奴过来看看,正好婕妤也在太后身边,便央求跟着过来了。”
方太妃叹道:“真是咄咄怪事,青天白日的,罗昭仪竟然落水身亡。方才太医已经诊过了,的确是胸腹积了水,窒息呛咳而死。”
曹嬷嬷上前,仔细打量了罗红药半晌,失声叹道:“可怜见儿的,太后前些日子还说罗昭仪身子好了,终于可以侍寝了呢,因为她这幅好相貌,人又心善,太后也偏疼惜她些,怎么却竟然这样没福。”
方太妃眼圈微红,忙掏出帕子:“可不是这样说吗?”
曹嬷嬷叹息数声,细看罗红药片刻,诧异着又问道:“怎么罗昭仪的神态,却好像是在笑一样?”
方太妃拭了拭泪,道:“我们方才见着,也觉着怪的很,可又不知道怎么样。”
曹嬷嬷转头看太医:“太医怎么说呢?”
两位太医得了消息,飞速赶到,竭力为罗红药控水,却终究回天乏术,他们知道罗昭仪也是皇帝深宠之人,正在惶恐,见太后的人询问,忙躬身道:“微臣们也看不出所以然,原本溺水的人,多半都是满面惊恐,所以死状……咳,会有些可怖的,但是昭仪这样的情形,真真的闻所未闻。”
太医说话的时候,仙草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泪水却如同泉涌一样,无法断绝。
她想再看一眼罗红药,但是眼前却一片模糊,只趁着泪流出的片刻,才能看见她含笑如生的温柔可怜面庞。
***
皇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因为此刻皇帝并不在宫中。
今日正是京城内国子监正殿修葺完工,又在太学街上新起了一座牌楼,皇帝亲临国子监,观其盛况,并嘉许众教授、监生等,其中蔡太师,礼部跟吏部众人,京城内王公侯爵等尽数陪同。
雪茶自然也是随行左右,见皇帝所到之处,众人躬身山呼万岁,簇拥着赵踞,犹如众星拱月。
正在高兴,外间却有宫内的飞马而至,在牌楼之外的街头翻身下马,无法上前。
原来皇帝亲临非同等闲,所以这太学街都非封住了,不许闲人走动,又有宫内禁卫们两边站着防备。
因见来者是宫内的服色,其中一名禁卫副官上前,询问何事。
那小太监不敢高声,低低地在耳畔说了句。
副官不敢怠慢,当即亲自往内通报,上报给了侍卫统领。
统领很是为难,今日乃黄道吉日,皇帝又在兴致上,此刻谁愿意去触霉头,当下命副将把小太监传了进来,让他去找雪茶公公。
雪茶被那小太监拉开人群里,听了他报说宫内罗昭仪出事,也如仙草似的无法相信。
“你是不是瞎闹?”雪茶竖着眼睛道,“这种事可别乱说,要掉脑袋的。”
小太监红着双眼道:“奴婢怎么敢胡说?太医都看过了,方太妃娘娘已经在着手处理后事,知道今儿皇上在外头忙,本想等皇上回宫再禀告,又怕皇上怪后宫知情不报,所以才……”
雪茶听他一句句说的详细,整个人开始天晕地旋:“天啊、天……这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雪茶喃喃自语,叫苦连天,最后又看向前方赵踞的方向:“这要我怎么开口跟皇上说?”
让雪茶意外的是,跟皇帝禀告这件事后,皇帝的反应并不如他担心的那样。
那时候赵踞已经召见过了各国子监的祭酒主簿等,正在太学内的容粹楼里喝茶小憩。
雪茶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告知了此事,皇帝端茶的手势一停:“你说……罗昭仪殁了?”
雪茶早落了泪,跪地点头:“是的,皇上。”
赵踞盯着他,看了半晌,眉头慢慢地皱起。
他并没有端茶,只是转开头,看向旁边敞开的窗扇。
夏至将到,暑气袭来,窗外满目翠绿摇曳,蝉在外间的树林之中鼓噪不休,此起彼伏。
皇帝的眼前出现那个总是会含羞低头的罗红药,他微微闭上双眼,心底竟响起姜夔的那首《扬州慢》“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回到宫内后,赵踞并没有去看罗红药最后一眼,只先去了延寿宫探望太后。
太后本就有些犯了暑气,给这件事情一惊,更添了几分症候,先前太医开了药,加了许多安神之物,赵踞赶到之时,太后正吃了药睡下了。
赵踞听太医们说明,便并未叫人打扰。
颜珮儿一直近身伺候着太后,此刻轻声问道:“皇上,昭仪姐姐……”